“就算他不搶,他的家裡人也會派人來的,還不如現在就給他,虎子還能好過一點。”葉如漫哽咽道,如果她不把虎子交出去,那她姨母一定會親自過來,到時他們一查探,她怕會牽扯到香凝和妞妞的身份。
鐵牛面目凝重,沒有說話了。
一會兒後,鐵牛才開口道:“婉娘子,這、這地上涼,你、你先起來吧。我、我會給你想、想辦法的,虎子一定、一定會回來的。”
“鐵牛哥,”葉如漫抬起頭來,“謝謝你。”
鐵牛撓了撓頭,“這、這沒、沒什麼。我也、也沒做什麼。我我、我這人嘴笨,不知、不知該說啥。”
葉如漫沒有言語。記得以前剛來的時候,她一直以為他是個結巴,因為他每次和她說話都是這樣,直到後來有一次,她竟意外聽到他在和別人侃侃而談,說著田裡的事,可是一回頭看見了她,跟她打招呼又變成了這樣——婉、婉、婉娘子,你、你、你也在啊!
打那之後她才發現——他只對著她結巴。
自從她和香凝來了這兒之後,一直麻煩不斷,每次都是他第一個衝到她們面前來保護她們。
以前在京城裡的時候,她總嫌自己不夠美,可是現在她卻巴不得自己能變得更醜些。如今就算她懶於梳妝,可這副模樣在這樣的村子裡仍是美得過頭了。她平日雖然已經甚少出門,可還是經常有人上門打擾,有幾次村裡那些醉酒的男人都半夜來敲她們的門了,都是讓他趕來後揍了一頓給丟回去的。
她知道,村裡的人都在笑話他癩□□想吃天鵝肉,剛開始二人都沒說什麼,可自從有一次一位大姐當著他們兩人的面調侃後,打那次起他便很少和她說話了,平日裡在外面見了她,看也不敢看她,有心迴避。
她忽然低低開口,“鐵牛哥,我想嫁人了。”這話像是沒有經過她考慮的,可是她知道,她已經考慮了有一兩年了。
鐵牛一怔,慌忙整個人都蹲了下來,急道:“你、你、你想嫁誰啊!”
葉如漫被他看得臉一紅,頭又低了低,輕聲道:“不知誰肯娶。”
鐵牛呆呆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有些瑟縮地舉起手來,支吾道:“我、我、我……我能娶不?”這話說出來,他臉都紅了,不過好在臉夠黑,倒也看不太出來。
葉如漫抬起臉來看他,仔細端詳著,其實他生得不醜,方正大臉,濃眉虎目,鼻頭圓而大,嘴唇豐厚,這五官拆開來不怎樣,但合在一起卻是個大方正氣的,忽然就深得她心。要說真有什麼不喜歡的,就是……塊頭大了一點,胳膊都有她大腿那麼粗了。
鐵牛被她看得臉都紅了,極其不自在,只覺得自己在她面前都扭捏得像個要出嫁的大姑娘似的人,這麼一想,那張黑臉更紅了。
“你會嫌棄我嗎?”葉如漫問他。
葉如漫這話問得他一怔,“嫌、嫌棄你啥?”
葉如漫沒說話了。
“不、不、不嫌棄!一點都不!我、我怕你嫌棄我。”他連連擺頭,“我、我、我是個粗人,你、你好看,你、心地又好,人又溫柔。你、你要是肯、肯嫁給我、我的話……我、我、我就、我就……”如今正是春末,他卻緊張得滿頭大汗,抓起腰間的汗巾連連擦汗。
“你就如何?”葉如漫問道。
“我、我……”鐵牛汗如雨下,“婉娘子,你要是能、能嫁我,我、我以後好好掙錢、養你,還有你姐姐和妞妞!不、不讓你幹活、你姐姐也不幹、我給你買新衣裳、買好吃的、還有城裡那些姑娘們搽臉的、還有妞妞、我供她上、上學堂。你以後、不要洗衣服了、這樣你手不好,我還會、會做飯,我做的飯、他們都說好吃的……”她以前遞東西給他的時候,他見過她的手,像白豆腐一樣嫩,後來他見她在溪邊洗衣裳,那手都凍紅了。那個時候他就莫名地心疼,總在想著,要是她以後不用洗衣服幹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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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如漫又落了淚。
鐵牛見她哭了,有些急了,連忙擺手,“婉娘子,你就當我胡說八道,我、我沒有想娶你的、我、我就是癩□□想吃天鵝肉、我只是想想、我不敢的。你、你別……別哭了。”鐵牛急得直撓頭,“其實,我、就是看你們、孤兒寡母的、平時就、能幫一點就一點、我、我沒有做什麼、你不要因為說、我幫了你們一點、你就要這樣……我、我不是那種人。”
三日後。
朱長寒在客棧的廂房裡,正手把手教著虎子寫字。
朱長寒有些心不在焉,今日是最後一日了。
忽然,門口傳來侍衛匆忙的腳步聲,很快侍衛推門而入,稟報道:“爺,葉八姑娘今日和那個叫鐵牛的拜堂成親了。”
朱長寒手下的筆忽然折斷。
成婚當天晚上,鐵牛便帶著葉如漫幾人偷偷地離開了村莊,鄉親們直到第二日才發現。屋子裡,可以說值錢的東西都讓他們帶走了,可是……除了一樣,他們留下了一樣看起來似乎是最值錢的東西——那疊得整整齊齊的棉被上,放著一顆渾圓而斑斕的琉璃球,那琉璃球像是一個寶物,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彷彿值錢得能買下他們整個村莊似的。
朱長寒回到京城的同時,帶回了一個健康壯實的小孫子,逍遙侯夫人為此高興得合不攏嘴,這孩子模樣一看就知道是親生的,和她的寒兒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朱長寒提出要把虎子當嫡子養,逍遙侯夫人也沒意見,只要求給虎子改一個名字,朱長寒想了半日,取名琥珀。
第二日,逍遙侯夫人便以給琥珀找一個母親為由讓朱長寒娶妻,朱長寒一聽,臉當即就陰沉了下來,警告道:“我只說一次,正妻的位置是留給……”朱長寒頓了頓,“表妹的。”
逍遙侯夫人心中腹誹,這葉如瑤都死了好幾年了,也就她兒子還在心心念念著,又勸道:“那好歹也納幾個妾侍,一來可以服侍你,二來也可以照顧一下……”
“娘!”朱長寒額上突然青筋暴起,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你已經有一個孫子了!還想如何?”之前一直逼他娶妻納妾,說是為了傳宗接代,現在兒子有了,又有了新的藉口。
逍遙侯夫人被他吼得一震,不敢說話了。自從她兒子痴症好了之後,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雖然不愛笑了,但變得很是成熟穩重,再也沒有讓她操過心了,更沒有像現在這樣突然衝她大聲地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