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鼠須漢子留三人在鴻運棋牌室過夜。
伺候老爺子沐浴之後,他從裡屋拿來三套乾爽衣服,讓丁小虎他們換上。在三人沐浴更衣的時候,鼠須漢子炒了四隻熱菜,弄了盤花生米,還有一壺老酒。
雨更加大了,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刀子在滴水簷下放了只水桶,僅僅兩三分鐘的功夫,水桶裡的雨水已經溢了出來。
四個人聽著雨聲喝酒,丁小虎拉開話題。
“李伯伯,您剛才問蔣叔是不是姓蔣,蔣叔喊你的時候不是說過了嗎?”
鼠須漢子呵呵一笑,給李斷眉續了杯酒沒有說話。
李斷眉夾了顆花生米,丟到嘴裡嚼了幾下,盯著鼠須漢子的臉說:“四十年前,我與蔣兄弟有過一面之緣。”
“四十年前?”丁小虎不由得疑雲大起。
其實之前他已經疑慮過兩次了。
第一次是老蔣說他和李斷眉頗有淵源,第二次是李斷眉在巷子裡問鼠須漢子是不是真的姓蔣。
李斷眉在路上曾經提到過,四十年前他遇到過一個姓蔣的賒刀人,蔣叔身上帶著菜刀,難道他就是那個姓蔣的賒刀人?
不可能呀,蔣叔根本沒有四十歲,怎麼可能認識李斷眉呢?
李斷眉沒有回答丁小虎的問題,他只是笑眯眯地盯著老蔣的臉。其實他口中的蔣兄弟,是鼠須漢子老蔣的父親。
刀子早就餓壞了,盡顧著埋頭大吃,對眾人的談論充耳不聞。
就見鼠須漢子臉上的神色黯淡下來,他兩隻手托住小酒盅,衝著李斷眉舉了舉,一飲而盡之後說:“多謝老爺子記得家父,他老人家二十年前業已作古。”
“啊?”這回輪到李斷眉驚訝痛惜了,他扶著桌子緊皺濃眉:“四十年前猶在昨日,刀錢還沒有給,令尊竟已仙逝?”
連飲三杯酒,李斷眉慨然長嘆,他望著鼠須漢子老蔣接著說道:“小兄弟你開個口吧,刀錢怎麼收,老頭子接著便是。”
丁小虎和刀子同時抬起頭來,二人對視一眼,各自在心中暗自揣度:這到底怎麼回事?老爺子的話說得好像仇家對決似的。
其實以他們倆的年紀,連賒刀人是什麼都不知道。
說起賒刀人,那可是個歷史悠久的職業。
有人說他們是鬼谷子的門生,可以占卜生死,預測天下興亡。每當世道變遷時才會出現,給世人以暗示,斷陰陽解陰魂,重塑輪迴。
刀者,道也;道者,信也。以刀立信,以信行道。
信無則道失,道失則天下亂;信立則道合,道合天下安。
無論寒冬酷暑,賒刀人始終一襲粗布衣衫,揹著自家鍛打的菜刀,往來於城鎮鄉村。
他們的菜刀只賒不賣,講究功能圓滿,以信為先。
“這把刀你先拿去,大水淹過黃泥鎮,我自會前來討要刀錢。”
這是賒刀人當年說過的話,現在從鼠須漢子老蔣的嘴裡再一次說出來,四十年光陰,已經物是人非。
李斷眉虎目含淚,老爺子的兩隻手扶住桌子沿兒,望著鼠須漢子一字一頓地說道:“說吧,老頭子既然領了這把刀,便有償還刀錢的責任。”
“不急,大水尚未淹過黃泥鎮,現在還不是討要刀錢的時候。”鼠須漢子衝著李斷眉笑了笑。
什麼?大水淹過黃泥鎮,黃泥鎮會發大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