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德啊,別看有幾個臭錢,兄弟我活得不如你啊。”鄭三炮吼累了,抱著酒罈子往村子口走。
田有德跌跌撞撞跟在後面,扯著老痰嗓還在唱呢。
“紅雨瓢潑,泛起了回憶怎麼潛?你美目如當年,流轉我心間……”
顛來倒去就這麼幾句,唱了八百九十遍,越唱越覺得這首歌是寫個他田有德的。
“別唱了,老子嗓子眼冒煙了。”
鄭三炮撲過去搶田有德手裡的酒罈子,兩個人面對面撞到一起,砰的一聲響,腦袋反而清醒了不少。
田有德一撥楞腦袋,發現已經拐到大路上了。
迎面來了輛手扶拖拉機,田有德招手喊道:“停……停,旮……旯鎮去不去?”
“黃泥鎮吧?沒聽說過旮旯鎮。”開手扶拖拉機的山民說。
“一……樣,旮旯鎮走……你的,少不了車……車錢。”
田有德掰住車廂板,滾到車廂裡仰面朝天睡著了。
“等……等我,他喝多了。”
鄭三炮跑過來拽住拖拉車司機的胳膊。
“都什麼人吶?去黃泥鎮上車,不去滾蛋。”手扶拖拉機司機火了。
鄭三炮樂呵呵地掏出一疊百元大鈔,塞到手扶拖拉機司機的衣領子裡面說:“黃泥……鎮,越快越好。”
拖拉機司機心想:打哪兒蹦出來的兩個糟老頭子?這一帶民風強悍,不會在前面山窪裡埋伏了人,準備搶老子拖拉機吧?
覺著衣服裡面的鈔票有問題,拖拉機司機拉開衣領子往裡面看了看,又隨便掏出兩張用手指頭捻了幾下。
“麻了個趴皮的,是真錢吶。”
發財了發財了,這疊錢最起碼七八十張。到黃泥鎮五塊錢車錢,這得來回跑多少趟啊?
“來來來老叔,我扶您車斗裡歇著去。”
拖拉機司機欣喜若狂,扶著鄭三炮上了車斗,還特地弄了床大棉被墊在他倆的身子底下。
“坐好嘍,出發。”
“叭叭叭……叭叭……”
拖拉機冒著青煙,以最快的速度往黃泥鎮駛去。
黃泥鎮石牌坊已然在望,一輛彈眼突睛的豪華商務車穿過石門樓子迎面駛來。拖拉機司機趕緊避讓,這種車惹不起,蹭破點皮就得陪個十幾二十萬,躲得越遠越好。
就在商務車擦肩而過的時候,黑黝黝的車窗開啟,從裡面探出個戴著金絲邊眼鏡的白淨臉中年男人的腦袋。
商務車緩緩停住,戴著墨鏡的司機探出頭來,衝著拖拉機招手:“大兄弟,麻煩過來一下。”
拖拉機司機心一沉,下意思地摸了摸纏在腰帶上的帆布包。
心裡面七上八下,魂兒都快嚇飛了:不可能吶,我已經往邊上閃了那麼多,不可能蹭到他呀。
商務車司機見他坐在拖拉機上不動彈,開啟門走過來說:“大兄弟,我們老闆問你打聽點事,你怎麼不過來呀?”
“哦……”拖拉機司機總算緩過神來。
捂著帆布包從拖拉機上下來,佝僂著腰敬了個禮:“老闆你嚇死我了,以為蹭到車了呢。”
商務車司機的態度非常友善,他摘下墨鏡,指了指商務車說:“是我不對,沒把話說清楚,大兄弟多多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