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夜風習習令人涼爽,拂不去曾寶蓮內心的煩躁,她後悔沒有在西疆的時候苦勸公婆,這京裡來不得。
燭光的下面,齊氏忽然露出尷尬,那是一種後悔失言的神情,曾寶蓮足有半刻鐘後恍然的明白,齊氏是認為自己沒有嫁妝。
她確實是沒有嫁妝,也不怕別的人笑話,不過在西疆的時候,她進門就當家,也沒有人敢笑話她,背後可能有人說上幾句,畢竟誰也管不住別人說什麼,不過當面露出這種神情的人可是不多。
這看著是後悔,其實更像是一種冒犯。
曾寶蓮不動聲色的端起桌子上白瓷的茶碗,她的動作沒有把握好,這又是夏天衣著單薄,手腕上的一個紅玉的鐲子,又是一個纏絲金鐲,叮叮噹噹的撞在茶碗的上面。
客廳的外面靜謐無聲,遠處有孩子們的笑聲,丫頭們悄悄的站著,這個清脆動聽的聲音就很響亮的送到齊氏的耳朵裡。
燭光的紅暈不算過於明亮,這個是會見一般客人的小客廳,今晚也不是值得燈火通明的日子,兩枝紅燭就算是這裡的照明,昏暈的光線下面,玉鐲和金鐲子自帶光芒。
齊氏的眼睛猛的一亮,她想到什麼,與此同時曾寶蓮的眼光卻黯淡下去,她也想到什麼。
在曾寶蓮長大的歲月裡,她看過家中堂姐妹的白眼,雖然見到的次數不多,後來曾家三兄弟不和親戚們走動過多,曾家三姐妹也還是見到的。
堂姐妹們有著時新的新衣裳,還有替換的好幾根金簪子,曾寶蓮都沒有,那個時候她對這些富貴人家心裡是極厭惡的,從她背後聽到父母親的談話裡,知道大房裡的糗事,四房裡的糗事,曾寶蓮曾認為有錢的都不好人。
後來又發生吳泰仗著有錢強佔她們家的宅院,她的丈夫要退親,曾寶蓮往西疆去的時候心思強硬的有如一塊不朽的岩石。
如果沒有她的公公鎮西侯真誠相對,如果沒有她的婆婆容氏公正相對,曾寶蓮可能會偏激的認為天下有錢人都是壞人。
也因此,這個根兒是存在的,再想一想齊氏沒有了一半的嫁妝,如果三王殿下真的用在國力上面,曾寶蓮半點也不同情她,更不會同情這京裡的達官貴人。
她剛想到這裡,齊氏又輕聲的開口,她的面上帶著一種言無不盡的親暱,笑道:“這算我提醒的你,以我來看啊,最多明天下午,東王殿下不找你家要軍費銀子,南王殿下或者小北王殿下就會出面。”
曾寶蓮愈發的驚奇看著她,她到底提醒自己什麼了?
齊氏微微地又笑,眼神蜻蜓點水般在曾寶蓮的一對鐲子上面掃過:
“我也有這樣一對纏絲金鐲,只可惜也被收走了。”
曾寶蓮恍然大悟,這位以為自己會愛惜首飾,進而愛惜銀錢,可是她也不想一想,縱然自己是心疼錢的人,兒媳婦也當不了公公的家,世子依然是個父親的馬前驅使,如果公公不肯幫這些京裡的世家們,誰說也沒有用。
她現在更加好奇的是誰讓齊氏來的,如果說齊氏自己想到的,打自己家裡的主意為世家們出頭,這位倒是一個妙人,雖然找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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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態度更加和氣些,曾寶蓮眸光明亮:“要我說啊,海嘯是個災難,妹妹出些錢沒有什麼,不過我就是奇怪的很,妹妹府上沒出錢嗎?”
說完,她清楚地看到齊氏的眼神裡有一抹恨意掠過,這抹恨意深刻的好似一道深溝,哪怕飛快的溜走,也在齊氏的神情裡留下刻痕。
讓齊氏不自然的笑容多出來,沒有回話以前先支支吾吾的兩聲,估計她自己都聽不懂她想說什麼。
後面的話才開始順暢:“沒辦法啊,都得出,除去我家,還有承平伯、安定伯、平川伯、樂業侯.....他們都拿出來錢,不過這只是第一年。”
曾寶蓮對於後面哪一年又拿出錢糧清楚的很,家裡的錢糧都從她的手裡經過,她的記性也還沒到差的時候,她不想聽第一年還是第幾年,她願意談論的是承平伯、安定伯這些世家。
擺出一丁點兒的震驚:“怎麼,承平伯、安定伯他們也很不痛快嗎?”
世家的根根葉葉,在世家人的眼裡不是秘密,齊氏撇著嘴也道:“承平伯娶的是南王一脈的旁枝,該拿出來的一錢銀子也不會少。”
“這就有點搜刮太過了。”曾寶蓮笑笑。
“可不是,”齊氏抓住這個機會,對曾寶蓮嫣然:“姐姐如果肯幫忙,我們幾家說好了,送你一千兩黃金。”
曾寶蓮漫不經心的:“要我怎麼幫?”
齊氏雙眼放光:“直到今天為止,進京的人家裡面,只有姐姐府上兵馬最多,而且一直有名氣,請姐姐對侯爺說上一說,只要把三位殿下攆出京,就送姐姐這個數,”
曾寶蓮在心裡過一過算盤,她不知道三位殿下有多少人馬,不過一千兩黃金當成軍費銀子差的太多,她既然和齊氏聊到這裡,自然要聊個明白。
含笑道:“不知這錢算軍費呢,還是隻給我一個人的?”
剛管家的時候,曾寶蓮管的是鎮西侯府的出入賬目,隨著她越來越熟練,日子也長久了,生下御哥的這幾年裡,容氏把一部分的軍費開支交到媳婦手中。
曾寶蓮直到此時不知道公公為什麼進京,可是知道只要進京就會和三位殿下有衝突。
十幾年前,她的公公為她全家的事情,在宮門外面殺人,這事情不會被忘記。
在皇帝面前都有理說理的鎮西侯,怎麼可能屈從於三王的調遣?那麼矛盾勢必接踵而來。
有人願意上門送錢,曾寶蓮沒有什麼不敢收的,不就是一千兩黃金嗎?
對於世子奶奶,內宅少夫人這種算是大的數目,放在軍費賬目裡實在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