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吃了午飯,在客廳裡閒坐喝茶。過不了多久,顧佩璋便去睡午覺了。顧問和吳鬱便沒再廳裡坐,走到院子外面來。
海月樓院子寬闊,隔著通道分成左右兩塊。顧媽媽和顧爺爺各自佔了一塊,一個人種花,一個人種菜。現下,院子裡的攀藤薔薇開得正好。一朵朵粉色的花掛在牆上,風吹來,帶著陣陣香氣。
顧問看得出神,喃喃自語:“這花是顧秀種的,她最喜歡薔薇。”
吳鬱把手機拿出來,對著花拍照。
這時,院子裡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顧問的媽媽趙海霞回來了。見兒子在院子裡,她倒沒有特別的欣喜。
顧問叫了一聲:“媽”。她淡定地說:“回來了。”
她五十五歲,在顧佩璋以前的學校教地理,算起來跟顧佩璋還是同事。
顧問習慣了母親總是這副不耐煩的表情。他其實是可以理解她的,丈夫跟她離婚,鮮少歸家,留下兩個年幼的孩子讓她撫養。最後一次回家,才知道他已經在外面又與別的女人生了個孩子,還妄想讓顧家承認撫養那個女孩。他小時候見過她在深夜裡哭得歇斯底里,心底恨透了顧立江。
這麼多年來,爺爺要他將顧家重新回到昔日榮光,趙海霞時時在他耳旁咒罵顧立江拋妻棄子。難過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活得很累。明面兒上風光,背後有多辛酸沒有人分擔。
不像林益川,做什麼背後都有個替他兜底的父親。哪怕在商界賠得個底朝天,仍舊還過著人上人的日子。
他顧問沒那個資本。
吳鬱也跟她打了個招呼,她沒有回應,挺著身板走進客廳。之後換了一身衣服出來,來到院子的薔薇花前,與顧問並肩而站。
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吳鬱知道母子倆有話說,就先行離開,去樓上的客房休息。
“你談了一個女朋友。什麼時候帶回來給你爺爺看看?”趙海霞問兒子。
“你怎麼知道的?”顧問側過頭來,看著母親。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顧問把視線轉回到薔薇花上,過了一會兒才說:“還沒到合適的時候吧。”
“什麼才是合適的時候?是嫌我礙事嗎?你放心,不管你跟什麼樣的女孩子在一起,我都不反對。”趙海霞說。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
“顧問!”趙海霞加重語氣叫他的名字:“你要學你爸那樣嗎?”
顧問聽到這個問題,情緒也上來,不高興地說:“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沒有玩弄別人的感情,也沒有拋棄她。我只是說現在時機不好。為什麼每次我回來,我們都要談些不愉快的事情呢?什麼都裝作不知道,高高興興地不好嗎?”
趙海霞眼神黯淡:“如果你不是我兒子,我也不想當這種討厭的媽。你爸離開這麼多年,我心底有多苦,你們根本體會不到。”
顧問閉上眼睛,極力控制住自己內心的那股衝動,然後幽幽地說:“我不想像顧秀那樣,我也不能像顧秀那樣。”
然後哀求似地說:“媽,我三十二歲了,我的事情能不能讓我自己做主?”
趙海霞面如死灰:“是的,你三十二了,我沒資格管你了。你們顧家的人都嫌我礙事,老的少的都嫌棄。”說完她轉身朝正屋走去。
顧問看著她已不再年輕的背景,一種落寞寫在她身上。
海月樓房子雖寬,但是氣氛常年是壓抑的。顧問在外面買了公寓,平常自己住。不忙的時候半個月回來一次。
母親和爺爺,兩個人住在一起,多數時候情感都是收斂的,只剩作為家人最後的那一點體面。這個問題,他沒有辦法解決。
他打電話把吳鬱叫起來,然後自己坐駕駛位,駕車離開海月樓之後,朝鳳朝市高階中學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