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比司馬光的設立惠民庫,惠之於民,更加消耗錢財。
大慶殿頓時再次安靜下來。
兩道計策,都是有利有弊,但只能說是對“讓大宋再無饑饉之患”目標有推進作用,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安靜了片刻後,韓絳大步走了出來。
“臣有一策,名為:攤丁入畝,或可比前面兩策更易解決問題。”
“攤丁入畝?”眾臣都疑惑地看向韓絳。
“所謂攤丁入畝,即將人丁稅取消,以土地面積收稅,取消士大夫官員、商人的免稅特例,一律按照田地面積交稅。少地少交,多地多交,沒有土地就不交。”
“如此以來,稅收額度完全由朝廷掌控,我朝一直無法制止的土地兼併之害將會得到抑制,不種地的百姓也可更自由地遷徙,可種地,亦可經商,此外,我大宋的人口也將會因此瘋長,進一步提高了綜合國力……”
韓絳說完之後,大慶殿內僅僅能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
眾臣都傻眼了。
這哪裡是改革,分明是顛覆。
取消人丁稅,完全以田地面積收稅,人人皆平等。
此法策確實是從根本上解決了窮苦百姓的貧困問題,但卻將大宋擁有大量土地的人全得罪了。
司馬光的惠民庫之策,是給百姓授之以魚,缺點在於朝廷負擔過大。
王安石的合稅法,是給百姓授之以漁,缺點在於肥了民間,瘦了朝廷。
而韓絳的攤丁入畝之策,不但給百姓授之以漁,而且給百姓授之以漁,還將士大夫官員與商人的那個池塘挖開,匯入了百姓的池塘。
攤丁入畝之策,乃是以士紳商人之錢幫扶百姓。
此策完全站在了百姓立場,於朝廷也有益,但卻極大地損傷了士大夫與商人階層的利益。
絕大多數商人和致仕後的官員,目標都是成為地主。
因為地主太賺錢了。
地主購買田地,以自己的獨特身份取得免稅權利,而後不斷收購農民的土地。
特別是災荒之年,一些百姓收貨的糧食還不夠交人丁稅,就只能低價賣給地主。
地主不斷收購土地,不斷僱傭佃農和家奴耕地,會越來越富有,而無地的百姓,只夠吃喝,會越來越窮。
這就是土地兼併的利益鏈。
而當攤丁入畝施行後,就沒了人丁稅,貧農的負擔就減輕了。
沒了負債,也就不願意再接受剝削,就開始自己種地耕種,不斷提高了朝廷的稅收,還讓自己有了餘錢。
但是,地主階層們習慣了千年的盈利模式就被破壞了。
地多而交稅多,利益下降後,一些純靠買地種地的地主恐怕很快就要返貧了。
大慶殿足足沉寂了半刻鐘。
韓琦率先站出來說道:“官家,攤丁入畝,絕不可為。自變法來,真正充當變法主力軍的便是這群擁有大量土地計程車紳商人,是他們將土地轉化為商貿,帶動了各個州府的發展,此策若施行,恐會涼了許多人的心,罵朝廷乃是過河拆橋,這和遼國的養豬之策有何不同,為了窮人而剝削富人,臣不敢苟同。”
“非也。臣以為此策最大的受益者乃是朝廷。我們不否認,我大宋變法,主力軍正是擁有大量土地的官員和商人。但功是功,過是過,我們理應看得更加長遠一些。”
“諸位想象一下,如果不施行此策,任由土地兼併發生,那在十年二十年後,恐怕出現的現象便是,我大宋兩成的富人擁有九成的土地,窮人成為富人的奴隸,除卻參加科舉,再無翻身的可能。到那時的景象就是,十個窮人伺候一個富人。富人的家族越來越興旺,而窮人卻不敢生兒育女,長此以往,窮富之間的矛盾必然爆發,窮人為了活命,必當造反!”蘇轍高聲道。
“一派胡言,那當下如此剝削士紳富人,他們就不會造反嗎?”司馬光瞪眼道:“如果攤丁入畝之策真的要執行,敢問如何執行,滿朝文武誰去執行,都是在迫害同僚,甚至迫害自己,這不是讓我們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嗎?若執行不當,恐怕會引發更大的矛盾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