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完與關口德的交談後,阿福立即來到大御臺所部屋,在寢殿裡探望了奄奄一息的阿江與。
她剛在阿江與被褥旁坐下,其它女中便識趣地退了出去,最後一位離開的女中還拉上了紙門。
“你和關口德聊的時間並不長啊,這樣看來他應該是向你彙報我已經不行了吧?”
“哪裡,大御臺大人不要胡思亂想,關口德說你過幾天就會漸漸好轉起來,你得有信心才行。”
“信心?”阿江與悽然而笑,“阿福,你面對的可是德川家的大御臺所,就別再演戲了吧。”
阿福低頭默然注視了阿江與好一段時間,經過相當慎重的思忖與權衡後,才開口回應她的話。
“那我就按大御臺大人的期望照實說了,關口德他說……你大概熬不過五天了。”
“哈哈哈,果然。我看你們交談的時間這麼短,就能猜出我想必命不久矣,你一定是在知情後才能放下心前來探望我。”
“我不否認這一點。”
“是嗎?橫豎現在大御所大人不在,你連偽裝也懶得去做了,對不對?”
“如果大御臺大人非要這樣認為,那就當是這樣吧。”
“居然沒反駁,這實在不像你的作風啊!還是你看我挺不過五天,也不想再和我計較這些?”
阿福目光復雜地端詳著阿江與,她的視線漸漸變得柔和起來,還伸手為阿江與蓋牢了被子。
“我和大御臺大人也算爭鬥半生,到了這個時候,再爭辯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是……沒有必要了。人生實在難以預料,哪怕換作兩年前,我都不會想到在自己生命的最後階段,陪在身邊的人居然是你。”
“我稍後會立刻派人快馬加鞭趕往京都,通知將軍大人他們,所以還請大御臺大人放心。”
“是嗎?這千里迢迢的路程,加上又揹負了與朝廷斡旋的重任,忠長他們趕得回來嗎?”
“我想他們一定會趕回來的,大御臺大人就別再擔憂了,你得努力撐到他們抵達江戶啊。”
兩個視對方為畢生宿敵的女人,抱著各不相同的心情相互凝視著對方。
在阿江與即將離世這個大前提下,她們的獨處氛圍竟帶著多年來所罕見的風平浪靜。
離開大御臺所部屋後,阿福即刻派出幕府御用飛腳帶著她親筆寫下的密信,攜著能一路在各藩大開綠燈的令牌趕赴京都。
她指派的幕府御用飛腳,屬於只為老中等大人物效力的級別,身懷諸多特權,比如可以在夜間透過關所、過河時有乘船的優先權等。
幕府御用飛腳透過在不同驛站進行人員交接的方式,依靠狂奔將密信從江戶送到京都的家光手中,已是三天後的事情。
家光讀完密信後,不發一言地坐了很長時間,讓隨侍在旁的正勝與信綱都為之擔心不已。
“將軍大人,發生什麼事了嗎?”正勝關切詢問,“你讀過密信以後臉色就不怎麼好啊。”
“嗯,母親她快不行了。”家光直起身體,手中的信隨著庭院吹來的風輕輕搖擺,“知道這個訊息後,我第一個念頭就是‘那忠長要失去最大的庇護傘了’。”
“母親即將離開人世,我首先考量的卻是怎麼制肘弟弟,大概沒有比我更無情的兒子了吧?”
正勝與信綱對視了一眼,兩人均一臉敬服地對著家光俯地拜倒,正勝的回應裡更充滿了欽佩。
“登上無人之巔的人,始終都要捨棄一些束縛,我認為承擔了這些代價的將軍大人很了不起。”
“是嗎?是這樣嗎?”家光斂起感傷神色,疾步走了出去,“我現在去見父親。信綱去通知忠長、正勝去通知土井,讓他們快點趕到父親寢殿那去!”
得知阿江與即將辭世的訊息以後,秀忠一臉沉痛地倚著扶幾,對於極為摯愛妻子的他來說,實在沒有比這更能稱為噩耗的訊息了。
但他並沒任何沉浸在傷痛裡的時間。
繁重政務促使他必須得擔起德川氏大家長的責任,儘快對此作出果斷的決策與安排。
忠長與土井依序跪坐在右側,忽然受到打擊的忠長悲慟之情溢於言表,更出現了幾度坐立不穩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