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光結束了一天的政事處理後,回到御殿已掛滿一臉倦意。
他剛從廊道踏入外殿,就瞧見一臉正色跪坐在地上的阿福。
他還來不及衝阿福打聲招呼,卻見阿福就嚴肅地對著他伏身拜倒。
“怎麼了?幹嘛這麼慎重的樣子?”家光被嚇了一跳,快步朝著阿福走了過去,“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你先把頭抬起來再說。”
“我今天未經將軍大人允許,便擅自做了一件逾越職權的事,因此特地在這裡向大人謝罪。”
“謝罪?這些年來,你未經我允許、擅自去做的事多了去了,可也沒見你這樣謝罪過啊?”
家光微笑著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寬慰的語氣繼續說了下去。
“話說,能讓你這樣慎重其事地專門等在這裡向我謝罪的事,在這世間應該也沒幾件吧。”
“我還真是好奇你到底又擅自做了哪些事情,會嚴重到需要這樣向我謝罪的程度?你就說來聽聽看嘛!”
那完全是一副縱容與安撫的反應,家光似乎在籍著這樣的舉動告訴阿福——
她什麼也不用怕、也不要擔心,無論她做了哪些事情,在他眼裡都達不到需要謝罪的程度。
阿福當然知曉家光的這一片孝心。
實際上,她特地守在外殿等候家光歸來,用意絕非為了單純的謝罪,而在專程向他發出勸諫。
“我今天籍著去探望大御臺大人,做了一件讓她大受刺激的事,還把她氣到當場吐出血來。”
“呃,竟有這等事?說吧,你到底對她做了些什麼,能讓那麼剛烈高傲的母親被氣得吐血?”
“我告訴大御臺大人,我在十二年前安排了一位名叫神尾靜的女中接近大御所大人,然後這個被臨幸的女中,最後還生下了大御所大人之子。”
“什麼?你說什麼?那麼懼內的父親居然會臨幸女中、而且還生下了私生子?!”
比起聽到母親被氣吐血時的若無其事,知道父親在外還有位私生子的家光,震驚得瞠目結舌。
“這是真的嗎?阿福!這麼說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個弟弟囉?!”
“千真萬確,將軍大人。但大御所大人當時實在太過懼內,所以臨幸之後便疏遠了神尾靜。”
“然後呢?那個神尾靜、還有她生下的孩子怎麼樣了?”
“神尾靜生下的兒子被取名為幸松,隨後母子二人被安排住進武田信玄次女見性院的尼君宅邸,之後幸松又被送給信濃國高遠藩的保科正光做養子。”
“不可思議!同樣是我弟弟,幸松和忠長的命運居然差別這麼大?忠長做了大名,而幸松卻只能去當別人家的養子?”
“好在保科正光對幸松很是悉心照顧,神尾靜也在幸松被收養後,一併跟著他住進了高遠城,從此再也沒出過城門。”
“居然有這等事!難怪母親會被你氣吐血了。像她那樣心高氣傲的人,怎麼可能容忍得了父親在外頭有私生子這種事呢!哈哈哈哈。”
家光朗聲笑出聲來,在阿福面前盤膝而坐,伸出右手拍了拍鋪在地面的榻榻米。
“如果你是為了這些事要請罪,那麼現在可以把頭抬起來了,因為我可不認為這是什麼罪過。”
“我將大御臺大人氣吐血了,難道還不算罪過嗎?”
阿福在抬起頭時,明知故問地衝家光拋來這樣一句話,家光當然知道她要的就是他的表態。
“你是為了我才會充當往母親心頭刺劍的夜叉,對吧?我又怎麼會怪罪你呢?”
比起阿江與被氣吐了血的訊息,家光的著眼點,似乎更在幸松這位同父異母的弟弟身上。
這顯然也與阿福的預盼與期待達成一致。
“父親他隱瞞得還真到位啊!全家上下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在外頭還有個私生子!”
“那如今既然將軍大人已經知道了自己在高遠城還有個弟弟,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