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多年，她很清楚葉家真正能作主的人，其實是她這位看起來很好說話的病弱婆婆。
要是讓婆婆知曉她為了竇秀漣出了那餿主意，她以後只怕是真的翻不了身了。
葉師名滿天下，桃李無數，可在家裡，卻是寵妻入骨的主，老夫人就算說豆腐是黑的，他也不會辯上半句。
而葉家三兄弟更是至孝至誠之人，從不會違背老母親一句。
越是細細思量，葉二夫人的心裡便越悔。
唉，都怪她那時迷了心竅，竟聽進了秀漣說的“哪怕是能佔據瑞王殿下一分心思，竇家也能光耀三分”的話，一失足，便成了千古恨，現在管家權沒了，老爺對她的態度也淡了幾分，連她最貼心的女兒看她時的目光都帶了幾絲埋怨，想想就覺得心痛。
葉二夫人的這些小心思彎彎繞繞，蘇軟萌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她看出了屋裡眾人的尷尬，想了想，便笑著解圍：
“外祖母，我嫁妝再多，比敵不過殿下的家財，備多備少，並不需要在意的，再者，我懂醫會藥，這些可不是財物能比的，單隻一點兒，殿下已經賺到了。”
“話說如此，可女兒家的嫁妝多少，也關係著你以後的體面，太寒磣了總會遭人非議的。”葉老夫人搖頭，便要勸說。
“殿下不在意，其他人怎麼想，與我可沒關係。”蘇軟萌忙截了話頭，不經意般的說道，“兩個人過日子，又不是靠別人的口舌活著。”
“丫頭，你還小，不知道人言可畏。”葉老夫人一聽，頓時急了。
“外祖母，以殿下的身份，大抵是沒有人敢胡言亂語的，至於那種不知好歹硬要攪是非的，更不必理會，說得過份了，治服就是了。”蘇軟萌笑得雲淡風輕，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葉二夫人聽到這話，就好像自己被點了名般，渾身都不自在了起來。
偏偏滿屋子的人在，她避不得躲不得，只好垂了眸，眼觀鼻，鼻觀心的沉默。
“你這丫頭，方才還說殿下的身份如何，你若真這樣做了，旁人還不得戳斷殿下的脊樑骨？”葉老夫人頓時笑了起來，親暱的點了點蘇軟萌的額頭，勸道，“等你過了門，也不能有這樣的心，殿下不易，你該想著多助他，而不是囂張的給他惹麻煩，知道嗎？”
“外祖母，我不囂張，殿下便不會被人找麻煩嗎？”蘇軟萌笑盈盈的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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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老人的好意，可是，這些話她有些不想苟同。
最重要的是，君維安與她略提過他自己的處境，他要的，恰恰和葉老夫人說的相反。
且不說之前當眾斬了扈三的事，就說幾天前，竇秀漣犯花痴，他一言不合便將人送去做了軍伎，這樣的他，能在意別人的非議嗎？
她想，大概，他夢裡一世，已經看輕了許多事情，才會有了他勸她的隨心之說。
“丫頭說的倒也在理。”一直安靜聽著他們對話的葉師緩緩開口，“只要我們自己做的無愧於天地，管他人如何言道，只是，丫頭，殿下身份到底不同，有些底線，該守的還是要守的。”
“我明白的。”蘇軟萌抬眸，清亮的眸中帶著笑意，“外祖父放心。”
“那就好。”葉師欣慰的點了點頭，拍了拍老妻的手，柔聲說道，“你才剛醒，操那麼多心做什麼？還是再睡會兒吧，旁的事，有我們呢。”
“是呀，祖母，您好好歇著，小萌的事有我們呢。”葉之閒在旁幫腔。
“都上點兒心。”葉老夫人這才鬆開了手，抱著被子慢吞吞的躺下。
蘇軟萌退到一邊，看著葉師體貼的幫著老妻調整枕頭，蓋上被子，目光落在二老蒼蒼白髮上，心裡隱隱有些感觸。
人生最幸福的事，莫過到和相愛的人相伴到老。
葉師夫妻二人的愛情，大抵便屬於這種吧。
只是，有些人白頭，卻不是如此……忽然間，她心裡浮上那日蘇白及坐在葉氏棺柩邊的身影，白髮滿頭，卻神情平靜。
不知為何，如今想起他，這一幕竟代替了她初見他時他踏著夕陽歸來的畫面，明明很平靜，卻莫名的淒涼。
蘇軟萌垂了眸，任思緒發散。
葉老夫人躺下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葉師細心的捏好了被子，放下紗帳，衝著眾人做了個手勢，小心翼翼的起身往外走。
葉之惠和葉之淑主動留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