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動的步伐極快,移形換影,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就跳上了潭沿的半中腰。一手抓著突出的岩石,另一隻手握成拳頭,撳下一個形狀詭譎的石塊。
轟隆兩聲,楚辭感覺腳下的地脈發生震耳欲聾的交疊嘶叫,又迅速安靜。江蘺面前的漆黑石壁不斷往右邊挪動,露出一道黑黢黢的洞口,洞裡頭深不見底。
他回頭,被吸進暗色裡的面孔看不清此時的表情,可楚辭卻能揣度出他此刻的心情:敢嗎?
有何不敢?
為了心裡那個人,縱然前面是萬丈深淵,也會義無反顧往下跳。
陰森森的寒風在洞口歇斯底里的呼嚎,毫不留情拍打著兩人身上的衣服,彷彿就是要藉此撩起潛藏在他們內心深處的驚懼,迫使他們半途而廢。
無情的寒風怎會知曉溫熱的暖意,更不會明白一個人可以為了另一個人,連命都能不要。
這裝模作樣的寒風,終究抵不過世間的溫情。
江蘺打頭陣,掌心團著一抹清亮的火光,貼著粗糙的四壁行走,在拐角的地方突然停下來。
楚辭也嗅出不對勁,甩出幾個亮晶晶的光紙鶴,幾縷光投照過去,照亮一個大如宮殿的大窯洞。楚辭撿起一塊石頭扔進去,良久,沒有任何聲響。
兩人對視一眼,眼底是濃沉不見底的幽暗,好似深海中不動聲色流淌的暗湧,沒想到芙蓉潭底居然藏了這麼一個地方。
“我下去看看。”
“等一下!”
楚辭側耳,似乎聽到一陣細微的響聲,轟隆的鼓譟聲越來越大,她扯著江蘺迅速離開,“快跑,是兇猛的洪水。”
江蘺讓她先跑:“你先走,我來斷後。”
洞口的甬道狹窄又陰暗,滿地都是泥濘汙濁的水窪。寒風颳過臉頰,好似在諷刺一意孤行的兩人,嗤笑:看吧看吧,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兩人火速出了甬道,一躍上芙蓉潭,還未來得及關上的洞口嘩啦啦作響,衝破了石頭的阻礙,水花湧進來,四處濺射,很快便浸滿了整個芙蓉潭。
楚辭揮起手,駕輕就熟舉起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再次朝裡頭拋擲。
滋啦
滾燙如溶液般的潭水把石頭融得半點渣都不剩。
江蘺臉色陰沉,好似發現了什麼一直被他們忽略的事情。而現在這個事情,透過眼前這個畫面,瞬間塵埃落定。
一切真相,也即將拉開帷幕。
“潭母,你還打算繼續隱藏下去嗎?”
潭面波瀾不驚,彷彿剛才的話只是在對空氣說。
楚辭又把四周的石頭拽過來,轟隆隆砸進去,撿起的水花被楚辭如秋風掃落葉般接起,凝練成一團靈氣,把潭底攪了個底朝天兒。
天空逐漸陰沉下去,江蘺一躍而上,光滑雪白的毛髮在空中如刺蝟般豎起,咬住其中一瓢水花,死死控制,直到水花被仙氣凝練,澆灌四周的花草樹木。
一石激起千層浪,更何況是十幾塊石頭一併砸下來,濺起的水花簡直能直接淹沒伯庸城。
非常時期,就得用非常手段——逼潭母自己現身。
翻滾的浪花澎湃洶湧,水柱沖天,潭母在水柱中擠出自己的模樣:頭上長了兩個尖銳的長角,一頭亂糟糟的銀髮。半人身,腰以下是拖曳著迤邐長線的魚尾,面容淡漠,卻似笑非笑斜睨下方的倆人。
“聖女殿下還真有閒情逸致,堪堪恢復崦嵫山,就迫不及待來跟我這個老婆子敘舊。”
楚辭凝了團結界,把潭母說話時濺灑的吐沫星子阻隔在外:“我問你,朱雀是不是你偷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