芰荷被他繞得暈頭轉向,說話都有些磕巴。不過他剛才說了什麼,被這麼一打擾,全忘了,掄起小拳頭打他:“都怪你!”
伏白笑得胸腔都在發顫:“好好好,怪我。”
窗外的光線清美柔和,白色的窗簾在空中飄浮,一線一光落在伏白的琥珀瞳孔裡,逐漸化成一股洶湧磅礴的暗力。
三個月後,伏白康復出院。
兩人把京城的雜事處理完,買了最早的一班火車回上海。走之前,她在雪宿的門口灑了兩粒種子。
京城帶給她的歡喜與傷痛,就讓他們跟隨這兩粒種子一併埋在泥土裡,雨水沖刷,土地滋養,再一個夏季,就會開出一束束嬌豔欲滴的花蕊。
一切的一切,放不下就藏在心裡吧。
火車啟動的時候,伏白走到車廂連線處,長臂從後抱住她,兩人的目光在移動的玻璃上交匯,會心一笑:“哥,拋掉一身的本事,跟我回上海做個碌碌無為的人,你甘心嗎?”
“那要看跟誰比了。”
芰荷抿唇偷笑,知道他又要說情話了:“跟我比呢?”
本以為他會說‘自然不能跟你相提並論’之類的云云,誰想到會是:“我人都是你的,著什麼急呀?”
“......”
你閉嘴!
沒有什麼甘不甘心可言。
沒有他,還有前赴後繼的仁人志士。
這世上有多少人,懷揣著一腔熱血以為能夠為國效力,到最後卻只餘箜篌對彈?
人這一生,不管是名聲還是作為,到頭來都躲不過一抔黃土。
可能夠與攜手眺望來時路的人,少之又少。他錯過了一次,不能再錯過第二次。
有她在身邊,就足夠了。
有腳步聲靠近,是一位賣花的老奶奶。看到他們,眼睛彎彎如月牙,掏出一朵花遞給他們。
伏白正要付錢,老奶奶擺擺手,隨後走了。
芰荷嗅著蘭花的清潤芳香,眼眶溢位溼溼熱熱的液體:“秀秀最喜歡蘭花......”
他們走後,她靜靜給他們處理身後事火葬。
老一輩講究落葉歸根,這次回上海,他把爹爹和孃親合葬,又破例把張苗和秀秀的屍骨遷到伏家的墓地。
淺灰色的天空,山裡淺霧縹緲,帶著潤潤的水汽。
芰荷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爹孃,女兒不孝,生前沒有盡到照顧你們的職責,如今又只能拜託張苗和秀秀代為服侍。”
傻丫頭,你好好活著,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安慰。
一股柔軟的風從臉上掃過:“爹爹,孃親跟你說了吧,殺她的人絕對不是帝先生......”
喉頭突然一哽,眼淚嘩啦啦往下掉。
爹爹深愛孃親,斷然不會讓她枉死。她明明心裡有數,卻因為不知該如何解釋便一直拖著,拖到爹爹被人利用,最後絕望自殺......說到底都是她的錯,倘若,倘若她早些讓帝先生登門解釋,又或者早一點意識到那人會動手......
早知道早知道,千金難買早知道。
伏白心頭一疼,也跪下來:“爹孃,你們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就不會讓芰荷受到半分的委屈。”
一說到這個,芰荷就氣呼呼的拿淚眼瞪他:“昨晚是誰說要給我做醬肘子吃,結果呢?”
她知道他是故意轉移話題,太多的後悔充斥心頭,深究下去,壓根沒有什麼結果。與其這樣,倒不如好好珍惜當下。
“宵夜吃多了,你又該撐得睡不著了?”
“那你就不該答應我,答應我的事情就必須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