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搭在資料底部,卻沒有接過來。
伏白抬起頭,飛速流動的時間暫停,隨即又不可遏制倒退,回到了當年收養他的那日。那個眼睛裡裝滿淡漠卻藏不住萬丈光芒的孩子,正活生生出現在伏深的跟前。
“你......”
短暫的怔愣後,眼眶裡有抑制不住的激動,好似一團明火正往上躥,他欣喜若狂,一時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芰荷聽得不過癮,拽著伏深的手撒嬌,急切追問:“接下來呢?爹爹您快說。”
伏深正準備把炭夾到火盆中,被她這麼一扯,險些把黑炭砸到腳上,又氣又好笑敲了敲她的腦門:“有了哥哥忘了爹爹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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芰荷吐了吐舌頭,撲過去抱住他:“哪裡呀,爹爹最好了。”
後來,他簡單交代了這些年的行蹤,可基於一些原因,他沒有辦法如實告知自己的具體去向,芰荷瞭解一些,也不方便透露。
“我是真把這小子當成親生兒子對待,可他倒好,居然想要當我女婿......”
說完,還特意斜了眼芰荷。小丫頭被爹爹這麼一調侃,滿臉通紅,捂著臉不敢說話。
伏深畢竟是接受過新思想的,為人也開明,對於這種事情倒也沒有多大的抗拒,就是擔心芰荷會被人說三道四。
這個顧慮到了伏白手中,手撈出一張八年前的《申報》,點著上頭的話直接念道:“滬上連日之大雨,以昨日為尤甚......其時。鎮江‘搖山撼嶽,江中白浪滔天,江干各處所泊民船,斷纜走錨,碰撞損壞者難以計數’.......”
接下來就是去年刊登在京報上的,伏家長子已於八年前葬身於浦江,沉痛悼念之云云。
再者,他甚少在媒體記者中露面,縱然此刻走到他們面前,也無人能認得他的身份。
“只是委屈了芰荷,無法給她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之前早已謀劃好的一切,到了此刻,卻露出懊惱又愧對的侷促。
芰荷好似隔空聽到了他的遺憾,忙擺手說:“我不在乎這些外在的形式,只要能跟哥哥在一起,我就很知足了。”
切換的畫面裡,伏白預料到了她的回答:“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芰荷聽到了他的心聲,臉頰紅撲撲的,髣髴淺酌了紅酒,笑意盈盈。
伏深見她如此開心,從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對了,你孃親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她。”
芰荷點頭如搗蒜,她也不想嚇到孃親。
天穹突然亮起五彩繽紛的焰火,星空與煙火交織相纏,美得好似人間仙境。熱鬧的氣氛一下子被點燃,芰荷童心未泯,拽著伏深的手跑出去:“爹爹,我們一起放小煙火吧。”
伏深拗不過她,剛拿出小煙火,又見平日裡伺候陳品淳的許娘氣喘吁吁跑過來,路上又摔了好幾跤,臉色煞白。
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
廣州的年味也極濃,大街小巷都是煙火混合著鞭炮的笑聲,家家戶戶其樂融融。
三個外鄉人,簡單的行頭,在熱鬧的氣氛中,沒有引起過多人的關注,默不作聲上了一座臨海的山。腳踩在沒有雪的坡地上,四周烏漆抹黑,只有手電筒的亮光。
“你們看這裡。”
伏白半蹲下身,被夜晚潮溼的水花打溼的一塊石頭,刻著一道熒光色的兩橫一豎。
是九宮卦陣。
看來他們沒來錯。
轉念一想也是,‘黑袍’故意讓檮杌透露的訊息,怎麼可能會錯?
帝居的關注點,更多的在於著上頭幽幽散發出來的熒光色,一股莫名的不安在心頭湧動。
楚辭走上去握住他的大掌,針織與皮質手套緊緊扣緊,緩和了帝居頭腦裡飛旋翻騰的心慌意亂,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我沒事。”
“那我們繼續上山?”
他邁開長腿,用行動回應她。筆直的長軀,像一個劈波斬浪的開拓者,不斷劈出一條又一條的新道。楚辭緊隨其後,伏白次之。
沒多遠,一股詭譎的聲音響徹整個山頭。好似從修羅場回來,連叫聲沾染著凌厲的鮮血。刀割喉而過,抽回來時,多了一抹刺眼的紅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