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忘懷那一幕,手持碧色茶杯的魏巍,目不轉睛看著即將消散的夕陽,戲袍染上金光,髣髴一本泛黃的民國舊書,到處透著一股濃烈的懷舊氣息。
那時候的他在想什麼,無人知曉。
不再過多深究,楚辭回神,問尤光源:“後來發生了什麼事?”
據尤光源回憶,在找魏巍的當口,一股濃霧突然襲來,模糊了他的方向。從傍晚到晨日破曉,始終無法找到離開的路。
後來聽到哨聲,眼前的迷霧豁然開朗,像是啟動了某個機關般,濃霧悉數消散。
可當時明明是下午,並非晨日。
替它上完藥,又接好骨折的前肢,歲歲像掐好時間般探了個頭進來,腦袋險些卡在洞口,有些滑稽,可眼底的單純卻是真。
手掌做了個前後翻覆的動作,傷了一條胳膊的尤光源忍不住笑了。這是剛才回來,見歲歲百無聊賴在撿石子,它的手掌太大,石子太小,老是撿不起來。
尤光源一時興起,就撿了幾顆,還當著它的面兒託在掌心,往上一拋,手掌立即翻過來,石頭一顆不少,全都落在手背上。
歲歲驚奇,嘴巴大張,拍著手嗚啦啦叫著,真像個單純又沒長大的孩子。
楚辭見一狗一猩相處得如此愉快,便也由它們去。
把木盆裡的髒水倒掉,換了盆新的,熱氣嫋嫋氤氳,往上飄浮。
小手浸溼手中的毛巾,開始替帝居擦拭。
天氣越發陰寒,天空灰濛濛的,氣溫越來越低,倒還真有幾分下雪的徵兆。
“以前,我常對你說,崦嵫山的雪皚皚堆砌在一起,有股柔情女俠的美。你也總答應我會陪我賞雪,每一次都完美錯過……”
不像是在抱怨,倒是女兒家的嬌嗔。
擦完手臂,洗乾淨,熱乎乎的毛巾貼到臉上,開始摩挲五官。
“其實我到現在都不清楚,為什麼會看上你,難不成是因為這張俊朗無匹的外在皮相嗎?”
指尖戳了戳他的鼻子,壞心一起,往上拱了拱,還真像小豬。
手指沿著面孔劃拉,睡著的他,五官格外柔和,沒有了往日的冷峻鋒利,憶起兩人在芙蓉潭的碰面,那時的他,真像個儒雅清逸的君子。
後來經歷的事情越多,越發現他的不易與艱難。每一個決定落錘前,背上必會負載著幾座神聖又不可侵犯的巍峨大山,稍有不慎,就會被它們壓垮。
力排眾議宣佈娶她的那天,也下著雪。裹著雪霰子的徹骨寒冰,定格了恍若隔世的記憶。
手中的毛巾冷了,冰得她打了個寒顫:“對不起,我失控了……”
上午才答應他要笑著迎他回來,這才半天的功夫,食言了。
“專惹自己的女人哭,這個男人還真是混賬。”
手腕多了一股粗礪的暖流,將她往前拽了一下,線條硬朗的下顎線往上,深邃似海的黑曜瞳孔砸在她的心湖上,激起千萬層的浪花。
聲音裡透著疲憊,低笑的唇角卻還在逗她:“不如你跟了我,讓那個傢伙躲在角落裡哭?”
她揉著眼睛,喉頭一陣哽咽:“你說的,不許反悔!”
“對天發誓,絕不反悔。”
開心極了,又怕是夢,趴在他的胸前咬他的虎口:“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你老是騙我,都不敢信你了。”
指腹拎著一雙細軟的腕子,似怨似艾感慨:“看樣子你還是捨不得讓他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