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蕊走不是,留也不是,又開始無措。
左手指搭上右手肘,還沒來得及做什麼,距離金鈺最近的門開了。
有光從開啟的門縫進來,又很快消失。
兩人四目相對,關於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回攏。她將目光定在他的臉上,緊緊地,眼底全是擔憂的神色。
鷙垢大步邁過來,將她擁進休息室,門在身後闔上,隔絕一眾探尋又好奇的目光。
“身體還難受嗎?”
“你有沒有不舒服?”
異口同聲的發問,關心溢於言表。
她紅著臉搖搖頭,其實還難受的,可一想到他昨晚近乎癲狂的模樣,擔憂的神色溢於言表。
他手伸過來,她下意識一避,在看到他眼底垂落的落寞,立馬上去湊上去抱住他:“你要是想找人說話,可以跟我說,不要自己一個人憋著,可以嗎?”
他把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心頭滿是愧疚,在她耳邊低語:“對不起……”
不用她說,他都猜到自己昨晚在喪失理智後,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不由分說掐住她的脖子,清醒與癲狂互相撕扯,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幾乎沒了命。
所有的急救都用上,她卻還是連呼吸都微弱得不行。這一刻,他懊悔得想一死了之。
理智從散落的地方迴歸,他手忙腳亂橫抱起只剩下一口氣的小丫頭,一路狂奔,送進了搶救室。
他枯坐在搶救室外的長凳上,冷得泛白的燈光照落在他的脊背,在地上拖曳出一條孤獨清冷的影子……
羌蕊見他臉上有還未褪去的烏青,心一揪,輕柔撫上去:“怎麼受傷了?”
“我沒事。”
大掌拉下她的手,將她擔憂的神情盡收眼底,摟緊她,哄著,“倒是你,脖子……還痛嗎?”
昨晚,她從搶救室被推出來時,他猛抽自己好幾個耳刮子,警告自己不論再怎麼發狂,都不能再傷到她。
羌蕊靜靜依偎在他的懷中,又仰起頭親他一夜未眠的烏青眼瞼:“我想讓你陪陪我。”
後又笑笑:“可是病人更需要你,我可以照顧自己。”
其實她更想讓他好好休息,昨晚的他太過陰鷙可怖,要不是她及時趕到。恐怕他這雙救人的手,真要變成殺人的手了。
“你在我心中,永遠是第一位。”
他躺下來,緊緊握住她的手,靜聽自己的心跳,笑著補充,“無人能夠取代。”
這是他們上午交談的最後一句話。
隨後,他便沉沉睡去。
鷙垢累極了。
今晨又送來一批血肉模糊的病患。
他們是附近一家生鮮養殖場的員工,不知怎的水管爆裂,各種品類的海鮮滿天飛。平日裡看起來沒幾兩重的海鮮,砸下來居然破了個血窟窿。
凌晨值班的養殖員工,全身不同程度的外傷,傷到了骨頭的,立即安排手術進行骨頭縫合,而被割破肉的,也需要血管縫合,麻醉,打破傷風針……
一整個上午,大家都在忙裡忙外,他呢,全靠一口氣吊著神經,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一天一夜沒休息,體力耗盡,生怕那口氣散了,整個人也癱下來,不省人事。
“鷙醫生,要一起去吃飯嗎?”
哦,都中午了。
她的小丫頭不知醒了沒醒,睡得香不香,還有沒有後遺症。在科室外徘徊許久,卻始終沒有勇氣進去。
人生第一次如此害怕面對她,從未擔心她會責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自信。
她醒了,第一句話就是喊他的名字。
她的聲音溫軟如棉花,類似閩南語,在他的心頭如雨水敲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