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不可控。
外頭的男人站在樓頂遠眺,黑乎乎的夜色,除了嘩啦啦的水聲還是水,半點人影都看不到。
而下面倒是熱鬧,拍門聲、咳嗽聲、嘶吼聲混作一團,還有倒映在水中的火光。
等下,火光?
男人攀著貨架梯下去,人還沒落地,猛就躥上一股嗆鼻的焦黑味。從左手邊盡頭處唯一一間房門傳來。
黑色的煙霧從門縫飄出來,看到裡頭雜亂無章的倒影,罵了句‘麻煩’,掏出鑰匙插入鎖孔。
開門的一瞬,兜頭被蛇皮袋矇住,無數的痛意貫穿頭腳,那叫一個慘不忍睹。棍棒加身,視線又被擋住,根本無處躲藏。
出完了氣,兩個女孩坐在一旁暫時休戰,這個鼻青臉腫的男人畏首畏尾拉開蛇皮袋,察覺頭上有棍棒的影子,又立馬擋頭,真是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精髓詮釋得淋漓盡致。
“你叫什麼?”
兩人搬來椅子,一前一後圍著他。
見他不出聲,用從角落找到的拖把、掃帚拆出棍子敲地,一聲緊接一聲,驚得男人驚恐萬狀,立馬哭著求饒:“萬、萬歲爺,我叫萬歲爺。”
這名字......也不怕折煞了他的福氣。
楚辭趁勢追擊:“你的同夥呢?”
“這裡就我一個人。”
“那你上天台看什麼?”
“看星星!”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伸手不見五指的天,月亮都被隱沒了,哪裡來的星星?
楚辭心一狠,朝他腿上就是一砸,萬歲爺狼嚎了聲,哭得聲嘶力竭。
第一次見男人哭成這副模樣,涕淚橫流,嘴裡滿是口水,還不帶擦的。
楚辭扶額,腦門落下三條黑線。
天空突然飛躥上一縷煙火,像是點了什麼東西不斷往上狂飛。正如火箭下的助燃裝置和燃料,不斷驅使它向上發射。
像個孩子般啼哭不止的萬歲爺猛然僵住,手忙腳亂攀上貨梯,青煙燒到最後,落在他的腳邊,
雨停了,黑壓壓的雲層也漸次散開。
萬歲爺髣髴被奪走了魂魄般,恍惚了半晌,才嗚咽著低頭,還沒來得及觸碰青煙餘下的痕跡,一陣風吹過來,灰飛,而煙滅。
樓下,楚辭看著外頭如波濤般翻湧的河水,眉梢蹙成一座山。
水泥廠房就像是個睥睨一切的漩渦中心,兩側的河水沖垮堤壩、樓房,淹沒車輛、浮屍,洶湧而來,卻也畏且止步。
它們相互交纏,在廠房外歇斯底里的咆哮。換言之,她們除了待在廠房裡,無處可逃。
可誰也無法保證河流什麼時候會掙脫束縛,張開血盆大口將廠房吞沒。楚辭面上平靜無波,心裡早已翻卷起千層巨浪。
“會不會很難看呀?”
晨起時,他拿著捲髮棒慢條斯理替她燙起了捲髮。
而她捂著眼睛,前方便是鏡子,卻不怎麼敢看。雖然在人界呆的時間不長,可蔣薜荔總喜歡在她耳邊叨叨,說髮型既第三張臉,一醜醜所有,換個髮型也是需要很大勇氣的,萬一很醜.......
方圓十里過處,寸草不生。
大掌拉下她的手,笑,溫柔喚她:“睜開眼看看。”
他的溫柔,向來只給她。
她鼓足勇氣,用餘光輕輕掃向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