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安那番莫名其妙的話讓姜遠留下了心結,返回漢壽的途中,他趴在車上閒來無事,全在思考薛安的意思。
此人是黃皓的手下這一點應該確信無疑了,只不過黃皓到底是個什麼立場?
漢語博大精深,“小心”一詞既可以是善意的提醒又可以是惡意的威脅,不過姜遠總覺得薛安的話並不像是在威脅自己和姜維。
結合之前那番關於勝負在戰場之外的言論,他隱約有所領悟,或許薛安並不是敵人。
比起朝中某些有自己的算盤不希望興師北伐的人,直接依附於劉禪的黃皓未必是北伐主戰派的敵人。
那這個“小心”的提醒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天子是支援北伐的,尚書檯陳袛也是支援北伐的,依附於這兩人的黃皓沒理由是主戰派的政敵,此人或許巴不得姜維一年到頭都帶兵在外打仗,自己才好於宮廷中撈取好處,順便在陳袛眼皮子底下摻和一下朝政。
軍馬行至漢壽屯營,姜遠把整軍備戰的事務交給寧隨和諸將處理,自己繼續南行前往成都。
本來難得從前線脫身返回,按理應該回家一趟,但姜遠一想到自己身上還帶刑傷,不想讓家中三女知曉,便在館驛住了一晚,次日入朝拜見。
朝廷這次召他回來,主要是詢問了解陰平郡戰事的經過,畢竟參與此戰的另外兩名將領胡濟和廖化都各有事情要忙不便抽身還朝,正好無當飛軍要撤回整補,順便讓他回來瞭解情況。
姜遠把自己在白水關接到西羌都護求援、在孔函谷擊退敵軍前鋒、之後進軍陰平與缺月山以及車突部歸附等事一應說明,並指出西羌姚柯回此番入寇對陰平郡西部的土地有較大的破壞,新歸附的車突部也需要妥善安置,建議朝廷提前撥出這方面的預算。
劉禪命陳袛負責操辦這些戰後鎮撫之事,隨後又向群臣詢問對西羌這次入侵當採取何種態度。
姜遠心想,姚柯回此次損兵折將元氣大傷,其實是漢軍西出羌地將其徹底推翻的好時機,無論是令凝聚在西海的羌族部落主力重新分散還是使之易主換上一個親漢的首領都是好事。
朝臣之中果然有人所見略同,有人提出西羌無禮進犯,因予以懲戒以示天威,請朝廷選派將領率軍討伐姚柯回。
“此言荒謬。”諸葛瞻當場駁斥道,“且不說大將軍尚在鍾堤駐屯,無可用之兵可調之將。我軍將士連年曆戰,國庫靡費甚大,此時議論遠征姚柯回,恐國內百姓將怨聲載道。”
姜遠暗中打量群臣的神色,從這些人認同的表情中看出來,諸葛瞻所說的並非虛言。
他們領兵的只把心思用在行軍打仗上,對後方的困難確實知之甚少。
劉禪也露出了猶豫之色,向西羌用兵這個提議本身沒有什麼問題。猶如漢武帝收復河套打通西域張大漢之掖,討伐姚柯回取得對西羌的掌控也可以讓己方獲得更多的戰略空間,進而對魏國控制的涼州地區產生更大的威脅。
唯一的難處是,他們缺兵馬缺錢糧。
遠征不比在自己的地盤上打防守戰,是絕不可倉促兒戲決定的,否則就是對兵將性命的不負責。
“聽聞大將軍在北邊將有新的舉動,此時再向西羌用兵實為不妥。”宗預也說道,“不如任命車突部新附首領俄魯為西羌都護之副,讓其二人招攬境外羌氐,行分化瓦解之策以削弱姚柯回。待大將軍伐魏取得進一步成果之後,如有望收復涼州,再回頭解決羌人的麻煩。”
“徵西大將軍之言在理,望陛下明鑑。”陳袛也支援宗預的看法,反對過早展開對西羌的討伐戰,既然眼下國庫吃緊,還是應該優先保障鍾堤大營漢軍主力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