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良佐看到,那虎頭椅上聽完稟報的多鐸,卻是滿臉的平靜,心下不覺暗自驚懼。
他不知道的是,多鐸有這般氣度,卻是由來已久。
這位三十出頭的親王少年親貴,十三歲就封為貝勒,未成年就與英親王阿濟格共掌一旗,多年來參議朝政軍務的經歷,使得他養成了遇事不驚的城府氣度。故在聽完劉良佐稟報說,這揚州已是空城一座的訊息時,心下雖十分驚訝,在表面上卻猶是平靜如常。
只是在豫親王的身邊,那二十人的親王護衛,卻個個按刀在旁,橫眉怒目,一臉的不滿之狀。
當年皇太極留下的規矩,親王並各貝勒,可以從各旗中挑選二十人的白甲,作為自身護衛。這是各王貝勒的隨身護衛武裝,與旗下挑選出來的白甲兵不同,他們只需負責各王與貝勒們的人身安全,並不負擔到戰場上做戰的任務。
這種白甲兵,又名白擺牙喇兵,是從身經百戰的披甲戰士中,經過一次又一次的精心挑選,才最終選定的精銳,每個白甲都是久經戰陣,身上多有傷痕,不論是力氣與格鬥技巧,還是戰鬥經驗,都堪為軍中翹楚,有能以一當十之出色能力。
這些白甲護兵,跟隨多鐸多年,自入關以來,亦多聽了漢人的稟報,已是粗通漢文,故聽到劉良佐稟說揚州已然一座空城之際,皆是十分的惱怒與失落。
他孃的,自入關以外,一路東征西戰,好不辛苦。但因為北方基本殘破,故沒有打下什麼有油水的城池。好不容易到了揚州,正憋著一股勁兒,想在破城之後,要大肆姦淫擄掠一番,現在倒好,揚州已成空城一座,自己這般打算,可就徹底落空了。
多鐸冷冷地掃了劉良佐一眼,便輕哼一聲,回道:“這麼看來,這史可法雖然無能,倒還有先見之明呢。知道我大軍一至,其勢必不可擋,故先行率眾南逃,倒是腿腳夠快。”
劉良佐不無遺憾地回道;“豫親王說得是啊。真想不到,這史可法口口聲聲說在與揚州同殉,為國盡忠,沒想到此人歸根到底,也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可嘆十里揚州,恁般繁華,我等卻是無福消受……”
多鐸擺了擺手,打斷了劉良佐無謂的感慨,又追問道:“揚州已是這般情況,說之何益?那揚州附近城鎮,其狀況卻是如何?”
劉良佐一愣,立即回道:“這個麼,附近的州鎮,在下這兩天亦派人探查,發現周遭的城池縣鎮,亦是大部人去城空,只有郊野之地,尚有不肯搬走的眷地之民……”
多鐸冷笑一聲,便對他下令道:“既如此,就將這些殘餘之民全部殺光,所得財貨,分給部下將士,也算是略酬謝爾等之辛勞了。”
劉良佐一口稱謝,心裡卻頗為無奈。
他孃的,多鐸此意,不過是肉沒得吃,讓自己去尋幾口湯渴罷了。
這時,多鐸卻又沉聲言道:“劉將軍,現在江北一帶,已無明軍主力,我軍當可一舉過江,乘勝拿下南明小朝廷,一舉擒獲那弘光偽帝。這樣的話,我大軍一路南下,有敵國首都可取,正有大財可掠呢。爾等當再度努力,亦可多得富貴榮華與功名前程啊。”
劉良佐心下大動,立即大聲應道:“豫親王所言極是,我等定當全心追隨豫親王,投效驅馳,肝腦塗地!”
接下來,清軍開始一邊收集渡江所用之船隻,一邊開始在江北一帶的州鎮,大肆擄掠,殘酷燒殺。將尚未渡江的殘餘村民,幾乎全部殺光,整個江北繁華之地,頓成累累丘墟,一眼望去,榛榛莽莽,如天地之初闢。
而此刻的南明朝廷,卻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因為,現在的局面已是極度惡化。
北面的清軍,已奪下江北全部地界,飲馬長江,與南明小朝廷隔江而望。而西面的左軍,亦是進展神速,他們已然攻下重鎮安慶,又在全力圍逼九江,與清軍形成了北面與西面兩邊包夾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