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該上船了。”
聽到穆虎這句低語,已然換上商人服飾的史可法,微微點了點頭,卻是滿臉鬱然之色。
望著那已是空城一座的揚州,史可法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此刻的他,只是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場夢。
自已以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的身份,督師江北,又是東林泰斗左光斗的親傳弟子,人脈聲望亦是如日中天,本想著離了那內鬥不休的南京小朝廷,便可在江北做出一番大事來,結果萬沒想到,最終卻是落得這般結果。
可恨自已自到江北以來,凡事親歷親為,這掌管的餉銀錢糧,都盡著江北四鎮調撥,結果呢,卻是養了一群忘恩負義豬狗不如的白眼狼!
清軍滅了李自成後,滾滾南下,直撲南明小朝廷而來,而江北四鎮原本的幾十萬大軍,就在短短的時間內,這麼滾湯潑雪般地,徹底消失不見。
更可恨的是,這些費盡民脂民膏養肥的狗,反過來投靠敵人,向大明兇猛反噬,實是可惡之極!
一番辛苦,這般結果,這簡直就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當然了,以後人的觀點來看,這位史閣部,其實還算是南明時期一名難得的幹才。他通世務曉軍事,為人不算拘泥,有權變,也知道以大局為重。除了軍事能力與權謀水平實在有限外,史可法也算是一位無雙國士了。
“走吧,去東川往投太子。”
史可法收回望向揚州的目光,便朝舷板上大步登船而去,再不回頭。
隨後,養子史德威及一眾家屬,亦紛紛登船而去。
待全體人員皆上了船隻之後,三艘貌不驚人的商船,便拔錨開槳,一路溯江西去。
說來也巧,就在史可法等人離開揚州之後,僅僅過了半天,清軍南下的先頭部隊,便匆匆趕到揚州城北一帶。
這支兵馬,其實並不是滿人部隊,而是早在徐州投降的劉良佐之隊伍。
自投降清軍後,劉良佐為在清軍統帥豫親王多鐸面前展示忠心,遂下令全軍剃髮結辮,人人金錢鼠尾,一如滿虜裝束。
而這些剃著金錢尾鼠的清朝偽軍,似乎也和滿州兵馬一樣,彷彿瞬間就成了無敵的象徵,實實令人齒冷。
有道是,人一過萬,無邊無際,眼前趕來的這支劉良佐部清軍,少說也近萬人之眾了。
一眼看去,刀槍劍戟密佈成林,槍尖刀光彙整合片如同一簇簇鋼鐵森林,更有無數鐵甲騎兵在城外來回的賓士,北面的官道之上,但見塵土飛揚,殺氣凜然。
可嘆這支南明花費重金養出的部隊,竟是未曾與清軍有過哪怕一兵一卒的戰鬥,就全軍投降清廷,反而成了清虜手下的尖銳爪牙,掉過頭來,向自己當日的老主人兇狠地撕咬撲殺。
南明運數之衰,真真何以言之。
這支殺氣騰騰的部隊,來到揚州北門之外,卻是盡皆呆住。
他們驚愕地發現,整個揚州北城之處,城門緊閉,一片悄無聲息。那城頭之上,竟是一個守軍也沒有,空空蕩蕩,縹無人跡。
驚疑不定的領軍將領,立即下令,讓手下騎兵分成兩路,分別繞騎兩邊,視察一下這揚州城,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很快,這些匆匆前去的騎兵,皆是迅速回來,向其稟報。
說這揚州城四面城門,俱是如北門一樣,統統緊閉,而四面城牆之上,亦是個半個人影也無。
聽得這般報告,這名將領頓是愣住了。
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