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補充營養,別的小孩都這麼吃。”外公平靜地催促著。
“我……我只吃蛋黃。”姜小海實在逃不過,只能改口,畢竟蛋黃沒粘上外公的黑指甲。
“那你吃蛋黃,我吃蛋青。”外公幹脆地答應了。
姜小海搶在外公前頭把蛋黃從蛋青裡摳出來,捏在手裡,一口一口地吃。
外公則吃剩下的蛋青,看樣子,外公是真的餓了,以至於讓姜小海有種錯覺,家裡的雞蛋不夠吃,外公為了讓她吃雞蛋,自己挨餓。
在外公家的時日過得很快,快到外婆把縫得越來越厚的棉襖一沓沓堆起來,整整齊齊地放在床邊,準備給心愛的外孫女穿的時候,跌下橋溺亡了。
外婆是得病走的,貧血、血壓不穩。
走得很突然。
連姜小海都沒反應過來,直到看見一臺停在院子中央的水晶棺材,摸上去方方正正的,透過透明的棺材蓋,裡面躺著慈祥的外婆,她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身子底下壓了好多花。
“外婆為什麼睡在裡面?”姜小海問的聲音很小。
周圍的大人本來沉浸在悲痛的情緒中,一聽姜小海這般笨笨地問,下意識笑了兩聲,互相低聲交談著。
“這孩子以為外婆睡著了。”
“孩子小得很,啥也不懂。”
姜小海確實不懂,但她懂外婆不會再醒了,懂大人口中的“老人走了”,懂人走了要埋墳裡,墳頭要放花圈。
於是,在外婆下葬那天,姜小海看管著門口的一排花圈,直到幾個人扛起花圈就走,姜小海扯著嗓子往屋裡喊:“外公!媽媽!有人偷咱家花圈!”
媽媽急忙跑出來,一副急得跳腳的模樣,“哪兒呢?人呢?”
姜小海用手指著那群人離開的方向。
媽媽頭也不回地跟過去。
過了一會兒,媽媽又回來了,也扛了一個花圈,朝後山上走去。
姜小海留在原地,一剎那明白了,那是給外婆墳頭上扛花圈呢。
早知道就不喊了。
除了這次犯蠢,姜小海還犯過很多次蠢。
比如在西瓜地裡玩耍磕破了膝蓋,迎面攔下飛速行駛的拖拉機讓人家搭便車,掉進苕窖裡把取苕的人脖子差點壓骨折……
諸如此類,都反映出姜小海不大聰明的亞子。
可媽媽似乎很欣賞女兒,不停給周圍人賣弄,說女兒多麼盡心,知道給外婆看管花圈,以防陌生人拿走。
外婆走後,姜小海被媽媽帶到城裡,連同那些外婆縫的棉襖,穿起來像充了氣的氣球。
姜小海離開連坡村的那天,城內外下著鵝毛大雪,媽媽叫了一輛三輪車,後邊嵌著兩排窄窄的座椅,車廂口掛著厚厚的門簾。
可那天的雪太大了,風把門簾吹得呼啦飛,大雪刮進來,把姜小海刮成了雪人,眉毛睫毛上全是雪,姜小海的臉凍得煞白,愣是一個噴嚏沒打,抱著那沓外婆縫的棉襖,瑟縮在媽媽懷裡。
樸水城正在發展,很多建築都是三四層,媽媽租了一間房子,三十平米,敞間,床板、鍋灶、桌椅都堆在這一間房裡,在當時是拮據,但在如今看來,這不就是新工業風嗎?
姜小海入住後,媽媽又出去打工了,留下姜小海獨自……
呃,當然不是獨自,美滿3歲的娃,自然需要大人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