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未經他的允許,擅自放了個人進去。他的靈魂在覺醒,能力卻沒有。
顧潮西與他一起的時候,暗自咽過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流了多少眼淚,他都看在眼裡。
即便過火過、任性過,得知他們之間並無血緣關系的那刻,顧潮西還是立刻收起了渾身的刺,對他遺落在過往裡的所有錯事,既往不咎。
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把人愛好。在人與人複雜的感情世界裡,他像個初生的孩子,艱難學習。
可惜他不好學,半途而廢,交出一份不合格的答卷,代價是如今不知該如何靠近顧潮西的倉皇無措。
一段沒辦法隨時給出回應的感情,即便有始,也註定無終。
他愛不好人。
顧覃離開了店裡。長這麼大第一次,逃似的。卻也只是坐進車子,等到半個小時後,顧潮西失魂落魄地出現,鎖了店門,再留給他個孤單的背影離開。
顧覃一直跟在後面,確認顧潮西安全到家,才留在樓下,一支接一支,抽了一地的煙。
顧潮西第二天有早課,顧覃早把他的課表記得爛熟。於是刻意在淩晨時分才回了家,顧潮西果然沒有等他對質,卻依舊留了半張空床給他。
顧覃把臥室門替他關上,在客廳的沙發睡了一晚。
果然是睡慣了顧潮西那半張床,顧覃一大早醒來,腰痠背痛。
他在顧潮西起床前留好早餐,又似逃亡一樣出了家門。
幾乎是防盜門響起的同一瞬間,臥室門被人拉開,顧潮西從屋內走出,雙眼通紅。
顧覃以為顧潮西不會再想見他。但還是在圖紮到一半,下樓喝水的間隙,看到縮在前臺用工作機一條一條回訊息的背影。
顧潮西沒有回頭看他。
顧覃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顧潮西不理他,包袱好像並沒能夠放下,反而更重了。
顧潮西不應該再出現在店裡才對。
一樓深處的飲料吧臺放著他常用的玻璃杯,裡面已經倒好了水。顧覃端起來,還溫著,倒進杯裡應該還不超過半個小時。
他望向前臺,沒有出聲。
等顧覃的腳步重新消失在二樓的推拉門後,顧潮西聳緊的肩膀,倏地沉了下去。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多天。顧潮西每天沒課的時間就過來,替他處理妥當工作室的微信訊息,再多排一天的班。
沒有人主動講話,顧潮西也不再在店裡一待就是一天。不等他一起吃飯,不用他送去學校,不坐他的副駕,不搭他的車回家。
他們的關系停滯不前,彷彿他只是顧潮西的合租者,而顧潮西是他請來幫忙的小工——
除了顧潮西愈發頻繁起來的飯局,和不定期就出現在前臺的鮮花。
每次都是閃送,還被顧覃親自撞見過幾次。顧潮西為了這些花特意買了個玻璃花瓶放在前臺,從此花瓶裡的花顏色種類不停變換。
顧覃看不出他是重視或不重視。有人邀請他共進午晚餐,他從不拒絕,卻從未在外留過一次宿;可花束裡附贈的卡片,不論多少張,最終歸宿無一例外都是前臺邊的垃圾桶。
顧覃從沒想過自己有天會做翻垃圾桶這樣的事情。
有一有二,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他像一個無法自控的偷窺狂,把卡片拾出來,逐字看完上面的內容,再悄悄丟回原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