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來等去,等到天色漸晚,休閑街區入口的藝術燈光亮起來,一顆巨大的心,在夜裡閃爍著,好像顧潮西自己的那顆,從胸口跳出來。
他跳下前臺的高腳凳,把盒子又撿起來,往無人的穿孔區走去。
等不及了,他要先斬後奏。
當天晚上,顧潮西洗完澡,沒穿上衣,倚在臥室門框上忐忑。直到顧覃也從浴室裡出來,他直起身,深呼一口氣,問:“好不好看?”
顧覃的視線像有意識似的,聽見他這樣問,自覺就向肚臍的方向落去。他盯著那處看了幾秒,坦誠道:“很適合你。”
顧覃渾身上下被浴室的熱氣蒸紅,還來不及褪去。下半身圍一條浴巾,心電圖、背後的蟒,全都一覽無餘暴露在空氣裡。
顧潮西的視線卻亂起來,上下左右飄忽,始終不知該落在哪處。
最終,他低下頭:“謝謝啊,顧覃。”
而後不等一句回話,轉身逃進臥室,把自己埋進大床的一側。
剛剛是絕對的良辰,人是有慾望的動物,本該也適合在這樣的時刻期待點什麼。他原本是這樣打算的,但多看顧覃幾眼,心髒狂跳,跳著跳著就成了退堂鼓。
顧覃的腳步跟進來,顧潮西雙眼緊閉,裝睡。啪一聲之後,映在眼簾上的光亮暗下去。
從他逃進臥室,到顧覃關燈,前後不過兩分鐘時間。另一側的床墊下陷,顧覃躺上來,知道他沒睡,不留情地揭穿:“喜歡嗎?”
被子底下,顧潮西的手輕輕落上自己的肚臍,把那顆鑽按進臍窩,再松開。
他點點頭,頭發在枕頭上蹭出摩擦的聲音:“嗯。”
顧覃又壓低聲音問,向他求證一個很顯而易見的事實:“開心?”
顧潮西換一個語氣,將他的話重複一遍:“開心。”
室內的夜色裡,傳來一句話,不興奮,不低沉,十分平常的語氣,說:“希望你永遠都開心。”
兩人各睡一邊,相隔的距離,伸手就可以消除。
顧潮西聽著這句話,明明很近,又有點遠。
時隔兩年,他又聽到顧覃對他說“希望”。上一次,他清楚記得,顧覃說的是,“希望你以後可以比愛其他人更多愛自己一點”。
不幾天,祝彰又收到顧覃的訊息。他終於起了疑,顧覃這幾天過於反常了點,以前沒正事不會主動開口的人,這幾天主動找他問的話,比前二十年都多。
他這回沒直接回複,先入為主地反問顧覃,問這幹嘛,什麼時候這麼關心他和陶栩的感情了。
顧覃不和他繞彎子,直白道:哄顧潮西。他兩年前走的那天晚上,哭著跟我說,我就不能哄哄他嗎。
祝彰發來六個點的表情包:你幡然悔悟啊?
顧覃:做錯了事,應該的。
祝彰不和他開玩笑了,突然正色起來,隔著螢幕都能感覺得到:你這是追他呢啊?
突地,那邊回複一直很快的顧覃,沉默了。
祝彰知道這是他把話看進心裡,還看懂了。
橫豎是把話說到這了,他幹脆說完:哥,你以前自己說,不能一輩子都靠別人告訴你,你該怎麼喜歡他,這對顧潮西不公平。但你現在是在幹什麼?
祝彰是唯一一個,他有話可以毫無顧忌去講的物件。顧覃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有了很隱秘的心思。
他從沒覺得自己是這樣藏不住事的人,卻還是不吐不快:我害怕他和別人談戀愛。
祝彰看到這條訊息的時候,手輕輕抖了一下。
顧覃說的不是“不想”,而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