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這個時候突然下大了,很大一片墜下來,撲在顧潮西的睫毛上。
有點沉,擋住他一半視野。眼皮承不住,他被迫眨了眨眼,那片雪沒能落下去,反而跌至下眼瞼,被面板的溫度暖化成一灘水漬。
他再望向顧覃的時候,抬起手背蹭了一片濕。像被誰欺負了來找顧覃告狀,又或者根本就是顧覃欺負他。
顧潮西手背往羽絨服上一抹,抬腳就往單元門走,頭也不回:“能走。”
祝彰在後面跟著喊他:“你甭走那麼快啊,五樓停下,聽見沒!”
顧潮西三步並作兩步,經過501的時候看了一眼防盜門,沒停。一口氣沖到五樓半,速度這才緩緩慢下來。
他妥協似的,又走半層樓下去,看清501的大門沒有春聯、不貼福字,跟另外兩戶對比鮮明。
如果他們兩個需要到六樓去看一眼的話,就會發現顧潮西家其實是一樣的光景。
祝彰和顧覃一前一後上樓來,似乎並沒發現他是去而複返。
祝彰手裡還拎著保溫桶,頭發上落的碎雪懶得伸手去撣,此時早成了一顆顆掛在發絲上的水珠,站在另兩個人中間來回一甩,無差別攻擊雨露均霑,平均分配到每一位的臉上。
顧覃從衣兜裡摸出鑰匙,開啟房門。屋裡暖氣開得足,被祝彰甩上去的那點濕意不等抬手擦去就蒸發了半幹。
顧潮西順手脫了羽絨服,裡面只一件單薄襯衣,卻完全不覺得冷。
祝彰正要抬手招呼他:“你要不客廳沙發先坐會,我——”
“別坐了,跟我進來吧。”顧覃把外套掛在門口衣架,對顧潮西說完,又轉向祝彰,“彰兒,你把吃的熱一下。”
顧潮西在完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跟著顧覃進了臥室。和他家戶型相似,都是兩室一廳,但佈局又不完全一樣。
他還以為老小區都從樓頂通透到樓底,上上下下鄰裡鄰居都一個樣。
祝彰和顧覃看樣子各睡一間,顧覃帶他進的這間是主臥,更大一點。
不是完全同居關系,顧潮西想。
“坐那。”顧覃指指床邊,轉身從兩米多的大衣櫃頂輕而易舉取下個醫藥箱來。
顧潮西覺得多少有些興師動眾了。
他突地生出些侷促:“酒精給我,我自己來就行。”
顧覃在距他半米的地方蹲下,目光盯在他的衣袖上,說:“你的傷口滲血了。”
顧潮西有些木訥地低頭,左臂的衣袖果然染上了點鮮紅的血跡,在白襯衣上十分顯眼。
他下意識向內側收了收肩膀,側對著顧覃。
“剛剛是我沒注意,用力了些。”顧覃和他解釋,“抱歉。”
“沒事,不疼的。我都...”聲音戛然而止,顧潮西險些沒有反應過來,和顧覃說“這種事情都習慣了”這樣的話,未免太多餘了。
“上藥吧。要先止血。”
可能是因為話少,和祝彰比起來,顧覃說的每一句話都格外具有壓迫感。他其實並不想服從,但就是無法開口拒絕。
顧潮西解開袖口的紐扣,將衣袖再次順著手臂向上推。推到比在紋身店裡更靠上一點的地方,再繼續,就推不動了。
顧覃之前只瞥見一眼的紅痕暴露出更多,一路蜿蜒至袖底的部分,也可見一斑。
不止一道,衣袖挽到這個位置,已經隱約可見交錯的痕跡,隱約向外冒著點血珠,但還遠不到可以把衣袖染紅的地步。
一時間沒人說話,顧潮西有些心虛,又裝模作樣試著把衣袖向上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