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白色檔案袋夾在其中,上面印有“臨城xx區公證處”的字樣。
朱序心中困惑,拆開繞繩,抽出公證書。
上面大概內容是,母親同意將名下房産的所有權轉給朱震,但前提是,朱震必須積極贊成並供養女兒朱序讀書到大學畢業。
朱序看著那些文字,愣在原地,她從來不知這份東西的存在。逼仄空間裡暖氣很足,她卻渾身發冷,雙手不受控地顫抖著。
一張信紙從夾層裡掉落,她撿起,展開來,是母親的字跡。
眼前模糊,她點開手機照明。
“小序,展信安。
做媽媽的女兒,你辛苦了。”
朱序哽咽起來。
她將手機湊近,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媽媽已不再你身邊。離開你,我心如刀割,無奈人太渺小了,連自己的生命都無法掌控。
我是個很強勢的媽媽,逼迫你參加各種興趣班,即便知道你很累,很不開心,仍然希望你有技能傍身,將來成為一個被仰望的人。不過看來,大概沒辦法繼續了。
我把房子轉給了你爸爸,條件是他必須支援你讀書到大學畢業。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決定,我始終覺得,精神上的力量要比一筆財富重要得多。
你爸爸從來不是一個可靠的人,我也是婚後才發現的,那些零碎的事,就不再浪費篇幅贅述了。媽媽只想你記得,無論何時都要讓自己強大起來,不依靠任何人。對於伴侶,你可以愛他,但不要抱有太崇高的期待,要獨立,要有自我。
想囑咐你的事情有很多,一件又一件,索性不說了。
小序,事與願違是世間常態,如果你將來有段時間運氣很差,先別擔心,人生有無限可能的,觸底反彈那一天不會太遙遠。
媽媽會在天上保佑你。加油,寶貝。”
朱序沒有想到,二十八歲這年,還能聽見母親這樣稱呼她。
她忽然起身,將腦袋紮進衣櫃中,使勁去聞,鼻腔裡卻只充斥著腐朽陳舊的黴味。
其實母親離開的第二年,衣櫃裡就已經沒有了她的味道,她存在這世上的痕跡從那時開始,也在慢慢消失,好像從沒來過一樣。
出殯這天,朱序一滴眼淚都沒有了。
對朱震的感激之情,如風雨飄搖中的燭火,終於化為一縷青煙。
曾僥幸以為,父親多多少少是愛她的,未曾想到簡直成為天大笑話。
她在臨城守過了頭七,收拾東西準備回北島。
知道她要走,沈君拉她過來談心:“你爸走得匆忙,留下咱們孤兒寡母今後可怎麼辦。”她邊說邊抹眼淚:“我就三千多的退休金,朱鸞要讀書,將來要結婚,就留下這麼個破房子……”
“沈姨,”朱序打斷她:“這房子該我繼承的部分,我不會放棄的。”
沈君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一時之間,被朱震扔下的怒氣和對未來生活的迷茫一起湧上心頭。她站起來,指著朱序鼻子:“一直知道你是個心狠的孩子,沒想到你會做得這麼絕,成心要我們母子的命是不是?你有錢有房,將來找個好人嫁了,吃穿不愁。幹嘛還跟我們回來搶這破房子?”
“房子是我媽婚前買的。”
“現在是你爸的名字。”
朱序看一眼時間,即將晚上七點鐘。
她揹著包走去門口,緩緩道:“過戶需要徵得家庭成員同意,但我全然不知情,你們怎麼操作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如果追究下去,恐怕事情沒那麼好解決。”
沈君竟心虛停住腳步,站在客廳中間傻傻看著門口。
朱序手握在門把上,頓了下,終究不忍:“朱鸞學費算我的,將來他成家立業,能力範圍內,我也會幫忙。”
說完她邁步出去,關上房門,聽見裡面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朱序匆匆下樓急於逃離這裡。打車去機場,轉頭看窗外,臨城的秋天與北島區別很大,滿眼寥落,沒有生氣。
竟有些想念那座被浪濤聲覆蓋的城市。
朱序沒有想到,她對北島的感情,竟超出了生活二十幾年的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