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我還是你愛你”不是告別,是對她的詛咒,讓她忘不掉他,深陷思念、愧疚的折磨之中,不得寬恕,不得自救。
桑兮渺畢業回家後,經歷了相當晦暗的一段日子。
她投了無數份簡歷,參加無數次面試、考試,但每一份工作都不如意。
她不能將此歸咎於大環境不好,他們總責怪她,她任性改專業,大學不努力是因,如今自食惡果。
親戚們得知她在家待業,轉發各種影片,打來電話,勸她考公考編,說女孩子要有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將來好嫁人。
和盛時在一起的那半年多,她看到了另一種恣意、瀟灑、不受約束的人生。
她也想依照“自我意志”活一回。
桑兮渺沒有再找工作,她把自己關在房間,整天悶著頭畫畫。
她樂觀天真地以為,若自己經濟獨立,他們便沒有理由再幹涉她。
然而事與願違。
他們仍找得到各種理由對她口誅筆伐——不務正業,缺乏社交,不談戀愛。
視她如怪胎。
不知是誰制定的規矩,讀書,工作,結婚,生育,每一項都有固定標準,她是這套不成文規則的叛徒,理應受到譴責。
而她的親人們,人人皆是標榜正義的審判者。
桑兮渺有抑鬱症。
和盛時在一起的幸福假象,替她遮掩了她有病的事實。
那幾個月,她在網上陷入抄襲侵權糾紛,她一邊聯系律師,一邊畫堆成山的稿子。
現實裡,還要應付父母、親戚的壓力。
爆發的導火索是一次與陳敏容的爭吵。
陳敏容扔掉了她的手辦。
她想像當初逼桑兮渺放棄畫畫,專注學習一樣,逼她出去找工作。
那是盛時送她的。
是她的一百四十四分之一。
就這麼輕易地被丟了。
桑兮渺目眥欲裂:“你不要再管我了好不好?你把我生下來,就是希望我回報你的嗎?那你當初就不要生我啊,就算養豬都能賺不少了!”
陳敏容扇了她一巴掌:“我在你身上付出那麼多,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桑兮渺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但她控制不住。
“你對我是有多好?我吃什麼,去哪玩,學什麼專業,全都要聽你的安排。我但凡有一點沒做好,你就訓我,罵我,好像我差勁得什麼也不是!你誇誇我會怎樣呢?”
“我從小到大的家長會,你們參加過幾次?每次你們都推來推去,最後再跟班主任道歉,說去不了。我不想學醫,你們非逼我學。我不想上班,你們說要把我趕出去。你現在又擅作主張,把我的東西扔了。”
她的手指在抖,聲音也嘶啞了。
“我讓你們丟臉了是嗎?可又不是我讓你們生我的!”
陳敏容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桑兮渺,就算是白眼狼,養了二十多年,也該懂感恩了。”
桑兮渺別開臉,胸口起伏著,哭得太狠,有點上不來氣。
那天後,她的失眠越來越嚴重。
胡思亂想如碎紙片在腦海中紛飛。
其中最多的,就是盛時。
她想念他,又覺得她不配緬懷他們的愛情;她好奇他的近況,又不敢探聽他的訊息。
最後歸於一個念頭——
他需要的愛,她給不起,分開對他好,對她也好。
可悲的愛無能,她連自己都愛不了,怎麼愛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