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黃泉路上,他都能顯得幹淨幾分。
只是有些事,他能忍,不代表他凡事都能忍。
“三弟是覺得我這將死之人,已無力對你動手了嗎?”他千不該萬不該,用白昭昭來威脅他。
阮知微放下手中的暖爐,袖中的匕首滑出。
他握著刀柄,低垂著眼眸,輕聲道:“三弟可知,容貌對女子至關重要,對書生亦是如此。”
衡山書院收取學生時,自古有‘儀狀端正’的要求。
他聽說有人四處求神拜佛,就差沒在衡山書院的石階前鋪上草蓆,跪個天荒地老,好讓天地知曉他多真心實意。
“聽說三弟即將要下場科舉了,怎麼是不想活了嗎?”
女子若毀了容貌,便成無鹽,難求良配。
書生若毀了容貌,想來連面聖的機會,都不會有人給。
這世道可真真是有趣的很。
既要人修身養性為重,又常說相由心生,以貌取人。
莫怪這世道催人成魔,難以做人。
他緩緩抬眸,靜默地望著阮景輝,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
“三弟,聽說你品行不端,連進書院的擔保人都湊不齊三人。”
他話鋒一轉,望著面色鐵青的阮明輝,“不如求求我,柳安州的廩膳生屈指可數,不巧,你二哥我是其中之一。”
阮景輝呼吸一滯,哪怕在心中恨不得給阮知微幾巴掌,面上依舊言笑晏晏,“二哥說的是哪裡話,你我是親兄弟,你自會向著我。”
“親兄弟?阮景明又何嘗不是?”他照樣能下得了黑手。
阮知微把玩著手中的匕首,語速緩慢地道:“阮景輝,不如為兄教你個生存之道。”
“二哥,我……”阮景輝開口,卻被阮知微冷冷打斷。
“保持你的愚蠢,並讓人知道你的愚蠢。”
他既然能在柳安州的時候,將阮景輝玩弄於股掌之間,自然不屑將他視為對手。
“二哥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他僵硬地對著阮知微笑,卻看到他越來越陰冷的眼神,硬生生將未出口的話嚥了回去。
他不會蠢到當場對上阮知微,尤其是明知對方對自己毫無手足之情。
“昔日你淫辱婢女,有違禮教,不等長輩賜下,便猴急行事,損了臉面。”阮知微眼中閃爍著陰鷙,語氣輕得像一陣風。
“人應有自知之明,而不是妄想他人不知你心中所想,算計來算計去,反而把自己算進去了。”
他揚起手臂,屈身向前,匕首貼在阮景輝的臉頰旁,慢悠悠地劃過他的臉頰。
他笑容滿面地道:“連春闈願意同你互相擔保的書生,都失了去,阮景輝,你說你呀,可真夠丟人的。”
他活不活無所謂,關鍵是惹怒他的人,都要顏面掃地。
“不過是說笑而已,二哥是生氣了?”阮景輝越是裝得卑微無助,越是心狠手辣。
“我還能說出更難聽的話,你確定要聽嗎?”阮知微按著隱隱作痛的手腕,就差手腕一個用力,阮景輝的臉頰就會被劃出一個血痕。
萬物皆有瑕疵,才會引人注目。
“阮知微,你當真要如此絕情?”按著阮知微的手腕,阮景輝將他的手腕稍稍離自己的臉頰遠點。
眼見他當真是想毀了自己,他遲疑片刻,忍不住質問他,“為了一個鄉下丫頭,你當真要做到如此決絕?”
他們說到底還是親兄弟,自己再怎樣,都沒過要阮知微的性命。
看清他眼底的無動於衷,阮景輝深吸了一口氣,終是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