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的其實有點敏感,畢竟安西都護府遠在西域,山高皇帝遠,郯王要是有什麼小心思也不是釀不出禍患。
姚崇其實知道自己這句話問的不討好,但是沒辦法,這是他身為當朝宰相的職責,他必須把所有的結果都給陛下想到。
姚崇自問是個重權的人,但他也是一心為了大唐為了陛下的。所以哪怕知道這話李隆基不愛聽,他也得說,他不說朝中便更沒人吭聲了!
出乎意料的,李隆基並沒有生氣。
他點了點頭,還伸手拍了拍姚崇的肩膀。
“姚卿真乃是大唐的肱骨。”
“開邊貿的事兒,朕也問過嗣直,他說是要賣羊毛品,換西域諸國的礦石。”
“嗣直在信上給朕算了一筆賬,沒想到羊毛工坊的純利竟然如此之多。羊毛工坊僱傭老弱婦孺,這些人不會影響磧西正常的屯田和練兵,但卻給平民多了一個營生,更容易在磧西安穩下來,休養生息。”
“如此幾年,磧西的戶數便會有所增長。郭虔瓘天天走本說安西軍年邁,要徵關中子弟入西域。嗣直這個辦法一處,郭虔瓘就不吭聲了。估計也是想看看這羊毛工坊能做到什麼程度,能不能給他拉來青壯兒郎。”
“所以朕覺得,這三年不妨讓嗣直一試。”
皇帝都這麼說了,姚崇還能說什麼,只能點頭贊同。
次日李隆基下旨,準安西都護府就租庸調便宜行事,並在磧西開三個通商城鎮,安西都護府可留商稅三成。
旨意一出,全城震動。姚崇一下朝就被圍了個水洩不通,所有人都在打聽陛下的這份旨意是怎麼回事?這不等於放權給郯王經略西域了嗎!?
郯王這麼受重用嗎?
郯王準備在磧西怎麼幹?
陛下是不是有意在給郯王積累軍功?
一時之間,朝野上下怎麼議論的都有,後宮更是山雨欲來。
趙麗妃焦慮失眠,劉華妃忐忑不安,武婕妤眼紅嫉妒。唯有王皇後,老神在在穩坐中宮,閑來無事便研究李隆基新得的那件羊毛衣。
“到底還是個小郎君,這織線的手藝可真不怎麼樣。”
“娘娘!”
“本宮又沒說錯,他這針腳真的不行啊,要是讓我織……”
王皇後想了想,吩咐手下的心腹宮女。
“你出宮一趟,去晉國公府,讓晉國公派人走一趟龜茲城,去給本宮採買一批羊毛線回來。”
“郯王這個作坊應該跟薛三郎脫不了幹系,陛下許安西都護府三成的商稅,那咱們也不能幹看著,得幫扶一把。”
“幫扶薛三郎,就是幫扶王家。”
像王皇後這樣想的還有好幾家,但不都是像王家為了報恩,更多的還是發現了裡面的商機。
羊毛線,羊毛衣,陛下。
那陛下都說好了,可見這東西是真有價值。而且長安城從來不缺有錢人,是不想試試陛下“同款”?運到京城肯定會大賺一筆。
還有更機靈的,馬上想到了各種染色和裝飾,還有新衣的剪裁縫紉方案,這其中能做的生意可是太多了,一個全新的聚寶盆在等人先佔先得。
可等一群人氣勢洶洶殺到龜茲城,卻發現傳說中的“羊毛工坊”和他們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好像並不是一個一個的家庭小作坊啊,這是一個巨大的、官營的、成體系的工坊。在這裡工作的都是老弱婦孺,但人人脊背挺直,眼裡有光,和別處麻木愁苦的模樣完全不同。
晉國公府來的管事看得一臉懵,於是他給了路旁一個腳夫幾文錢,打探道。
“這……這些人都往城東跑,那是幹啥?”
“城東?”
腳夫起身張望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