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馨殿內,燭火搖曳,雙羅袖衫下的手,略顯蒼白羸弱,連帶著她的面色,也有些蠟黃,尤其是在昏暗的燈光之下……
“娘娘!累了一天了,若不奴婢還是伺候您早些睡吧!”玉瑪寬心道,自打從北郊回來之後,馮採梅便一直倚在小榻上,只是沐過浴,卸了妝,晚膳也沒有吃多少,便是愣愣的出神。
玉瑪大抵是以為今日霍昭沒有來梅馨殿,所以梅妃的心情不怎麼好,便開口道:“娘娘,許是今日皇上剛剛回朝,事物繁忙,娘娘早早歇息便是了,奴婢看娘娘的面色不是很好!還是要奴婢宣個太醫來為娘娘瞧瞧?”玉瑪憂心道。
“不必!”她淡泊的開口,頓感胸腔之中有一股熱血湧動的味道。有些苦澀和腥味,在北郊行宮所受的傷,還尚且沒有完全恢復,那小子!下手可真狠!
“娘娘!”馮採梅作眩暈之狀,廣袖下的手卻握的死緊!
心絞之症,又是這該死的心絞之症!
“娘娘!就快十五月圓了!相信洛大人一定能在月圓之前趕回來,將解藥帶給娘娘!”
解藥!那根本不是什麼該死的解藥!每一年,每一天,她便如同飲鴆止渴一般,她一日日服下解藥,卻一日比一日痛的更嚴重!族中的那幫老匹夫,是活活想整死她!
“玉瑪!根本便沒有什麼解藥,那些個破藥,本宮吃得多,只會死得快!”當日她來到中原,便是為了洛楓,只要能呆在洛楓身邊,她可以什麼都不顧,甚至拋卻她馮氏女兒的身份,一心一意的只為他奪得天朝的江山!只是那幫可惡的老匹夫,一個個…當日她選擇飲下鴆毒,西雅王方才肯讓她遠嫁中原,做霍昭的女人,便是要她一輩子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西雅想要的,是天朝,而洛楓想要的,便是他洛氏一族的天下,只要霍之泰順利奪得皇位,那這天朝京都,便是他洛氏的天下了!
“娘娘!王上想要的,不過是天朝邊防的軍事佈陣圖,娘娘何不…”在她看來她們不管身在何處,終歸都氏西雅一脈,正如在這後宮之中,即便霍昭再寵愛馮採梅,也不可能有朝一日將她扶為正宮之位,名不正言不順,大抵就是這樣的!
“軍事佈陣圖?你以為。只要本宮想要,皇上就會給麼?若是聽從那些老匹夫的意思,怕是等不到現在,本宮就會被皇上以任何一種理由給賜死或者遣回,後宮不得干政!本宮,也不會有例外!玉瑪,這麼說,你可懂?這也便是為何西雅王會同洛楓結盟的原因,西雅要的,只是安鎮那塊肥地,如今的安鎮民不聊生,顛沛流離,同樣的,洛楓葉也承諾,若是有必要,會向西雅王借兵幫助霍之泰正位,只是現在,霍之皓兵權在握,又用兵如神,皇上擔心的,也正是此,而霍之皓,如今又大抵是洛楓和西雅網的眼中釘,若不除去,難成大事!”
“那娘娘的意思是…”是否只要助大皇子奪得王位,那娘娘身上的蠱毒,便迎刃而解了?
“本宮的意思是…如今的本宮,想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那幫老匹夫,只要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便一定會捨棄了本宮,這幫老傢伙,由始至終,都沒有真正相信過本宮!西雅王膝下沒有女兒,族中之人便讓本宮代為遠嫁,只是一方面,卻又不相信本宮,在本宮出生的時候,那時西雅漫天大雨,呈水煙之狀,卻不似乎姐姐那般,漫天雲霞,五穀豐登三年之久,便預言那是不祥之兆!甚至若非我母親捨命相護,我那個惡人厭的父親已經聽從族中之人的說法將我火葬!該時,本宮也不過是一個襁褓中的孩兒!若是本宮有朝一日能得到玉斗,那麼…本宮也能成為人人尊敬的西雅聖女,我姐姐甘心自我作賤,非但作賤了自己。還作賤了楓哥,若是楓哥首先遇到的是本宮,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娘娘!奴婢聽聞,玉斗神力,能護我西雅安泰,不知此言,是否當真?”玉斗每生每代都由鳳氏一族之人守護,交託給歷代聖女,大祭司曾有言,聖女在,則國強,聖女失,則國弱!
馮採梅微微沉眸,良久不語,好半晌,方才悠悠道:“眾口悠悠,本宮只知道,人生來平等,這是本宮的孃親教本宮的,只是本宮的孃親卻沒有那般好的運氣,看著本宮一步步得到自己想要的!”馮採梅惋惜道,若說她這輩子對誰曾有過情分,除卻洛楓之外。便是她孃親了,她孃親原本也是馮氏一族中大家之女,同她父親的婚事更是早早便定下,在她心中,原本的正氏之位應該是她母親的,卻只奈馮雪柔的孃親卻在該時懷孕,那時候她的母親還尚未嫁給父親,而馮雪柔的孃親,也不過是族中一個身份平平之人,卻母憑女貴,生下聖女,名正言順的成為族中的大夫人,而她母親,卻淪為側室,甚至一輩子都抬不起頭!而她父親,卻又過於偏寵大夫人,因而她的母親更沒有地位!
馮氏一族聖女一脈,若生男,則為聖子,若生女,則為聖女!聖子的使命,便是為了傳承聖女一脈,聖女一世只有一人,既然馮雪柔已經註定了聖女的使命,那麼便代表,她孃親肚子裡的,只能是個男孩,若生男親,則為皆大歡喜,若生女,則為失和之相,而這樣的本命,在馮氏源遠流長數千年,卻從未出現過,唯獨這一世,似乎,一切也皆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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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孃親原以為腹中懷著的定是一個男嬰,卻不想等她呱呱墜地,卻是個女娃,她爹請求大祭司看命斷天相,卻說她天生命中帶煞,會衝了聖女的命脈,一山不容二虎,便是這個道理,而她,只不過是比馮雪柔晚出生了幾個月,便要生來便揹負這樣的使命!大祭司擇命,要將尚為嬰孩的她火葬,若非她娘……
其實,她孃親,本該就是相信命運的吧,畢竟在她出生的時候,西雅差點兒被淹做了一座水城!而她揹負的罵名,豈是隨著她孃親的逝去,隨著時光的流逝,甚至是…隨著那大夫人母女的先後逝世,便能煙消雲散的?!
想到這兒,馮採梅不禁笑了,她幽幽的道:“既然老天不絕本宮,那便是要讓本宮來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只可惜,本宮的母親,是永遠也看不到了!”母親連帶著她的關係,失去了父親最後的憐惜。她命中帶啥樣,克父克母,還剋死了他們所謂的聖女!不過,即便是這樣,又能如何?那幫老匹夫,即便用這樣的手段,讓她活著,卻也不能輕易傷她性命,那幫老匹夫,以為她不知道?西雅註定在這一世,有個大劫,唯聖女方可相救,即便大祭司推算出馮雪柔有後,卻仍舊不知道那個丫頭在哪兒,在西雅之劫來臨之前,她的命,得留著,只是因為,她也是西雅聖女一脈的傳承之人,只有到那個時候。那幫老匹夫才會有想要求助於她的時候!那日,若非她在出閣前夜無意中聽到大祭司同族中長老的對話,她是萬萬不會知道的!因而,在方念柔沒有出現的時候,她並不擔心,只是時間問題,玉斗早晚會到她的手上,晉時即便是那幫老匹夫。也奈何不得她,卻沒想到,她的姐姐,真的還有女兒留在這個世上!
當年她毀了馮雪柔,她不能讓這個女人留在世上,也不能讓這個女人生下孩子,她不能生,憑什麼那個女人能生!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那個夜裡,她方才知道,族中三大長老之一的君子長老,同她父親之間多年的仇恨,那夜,大雨傾盆,便如同方才倏來的雨一般,還伴有響徹明亮的閃電,她打小便怕閃電,只是因為孃親在逝世前交代,若是她孃親一死,她身邊人沒有人陪,即便是害怕,也萬萬不能說出來,只有裝著天不怕地不怕,才不會被人欺負!
那夜,她親眼看到君子長老將她父親重傷,那年她七歲,她的母親已經去世三年之久,她的母親早年曾經在巫女的門下拜師學藝,只是她父親一貫以為那是種不祥之術,她甚至一直認為,父親不喜歡母親,是否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母親生前因為怕父親連帶著唯一的一些憐憫都不再給她,並沒有教過她厭勝之術,只知道母親生下她之後,身子一直不好,神智時而清晰,時而不清晰!又因為她父親獨寵大夫人,因為心中鬱結,巫醫也曾言明沒有法子,只是時好時壞,父親由此更加疏遠!
也是那一日,她無意之間看到母親似乎狠狠的在扎一個小人,用纖長的細針,嘴裡還在叨唸著什麼,只是面色陰翳的很,似乎唇邊還有些泛著紫色,很是滲人!
她拿著那根閃的發亮的針插入那個人偶的腦門,她湊近一瞧,卻分明從嘴中吐出“母親,那是大夫人!”
“閉嘴!”那是她第一次在溫順的母親眼裡看到不屬於她的凌厲和狠辣,當時她後退幾步,更是直接一腳踩上了馬奶罐,將自己弄的髒兮兮的滿身馬騷味兒!而後還被父親狠狠的罵了一頓!
即便是她母親時而清醒時而不清醒,她卻不會瘋言瘋語,甚至做出如同那天一般的事情來,後來她方才知道,那天是大夫人的生辰,大夫人似乎比平時都要美豔上幾分,而她懷中,便是比她大一歲的馮雪柔,母女二人在族人們的注視和朝拜下似乎比天上的星辰還要明豔上幾分,她的姐姐,能穿她不能穿的衣裙,她知道,馮雪柔很喜歡那些漂亮素淨的衣裙,她也知道,唯獨她不知道的,便是其實馮雪柔最喜歡的,便是同她這個唯一的妹妹一同穿漂亮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