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那天,依舊是在宋文彬家裡, 整個農場裡所有的人聚在一起, 共度這個令人難忘的春節。
年夜飯豐盛無比,煎炸煮炒, 許恆洲使出自己全部手藝,一群人興高采烈地圍坐在飯桌旁邊。就連小平安都被抱著, 餵了一點兒蛋黃加米湯調得糊糊。
老鄭舉起酒杯,一口飲盡, 臉紅脖子粗得吼了一聲:“吃好喝好不想家!”
其他人跟著舉杯,沒人說他這話說得不合時宜,大家笑著飲盡杯中酒水,心中幾多惆悵只有自己清楚。
新年過後,許恆洲和向辰該準備返程了, 元宵節前後,村小就要開學了, 他們一個是校長,一個任課老師, 都要提前回去準備。
再捨不得也得走, 磨磨蹭蹭又待了幾天, 終究還是到了離別的時候。
宋文彬跟他們一起去,開車把他們送到市裡坐車, 再把車開回來, 鍾萍給他們準備了路上吃的乾糧, 臨走又殷殷囑咐, 路上注意安全。
覃老師拉著向辰的手,一句話不說,眼底的不捨卻清晰可見。
李老等人一起到門口送他們,上車前,向辰又往後看了一眼,小平安在媽媽懷裡,她還太小,不懂什麼是離別,見哥哥看過來,立刻伸著小胳膊叫“得得”,要向辰抱她。
向辰眼淚差點兒掉下來,扯著嘴角對著小平安擠出一個笑,再多的話卻說不出來了,返身跳上車子。
小平安眨眨眼,又拉一拉媽媽,不明白哥哥怎麼不理她,鍾萍抱著小平安哄:“明年春節哥哥就回來啦。”
車子啟動了,在眾人的視線中漸漸開遠,小平安愣愣地看著車子駛向遠方,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小孩子的哭聲尖利而富有穿透力,傳進車裡,車上的三個大男人心裡都不好受。
向辰眼圈紅紅,伸著脖子往後看,嘴裡喃喃道:“小平安在哭呢”
許恆洲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沒關係,等下個冬天,我們再來。”
向辰目光落在車後不曾離開,送別的人還在,隨著車子的行駛,身影越來越小,漸漸看不清楚。
小平安的哭聲好像還在耳邊縈繞,向辰喃喃道:“對,我還會再回來的”
七年後。
夏天的河邊總是格外熱鬧,『摸』河鮮的孩子,水裡暢遊的年輕人,就連大姑娘小媳『婦』,都願意趁著洗衣服洗菜的機會,來河邊沾點兒涼水去去暑氣。
當然,還有些額外的福利,河邊幾個年輕的姑娘媳『婦』聚在一起,一邊洗著衣服一邊嬉鬧著說些私房話。
先是媳『婦』子們打趣了一個小姑娘,她跟村裡一個小夥子訂了親,就等日子到了就嫁過去,這會兒那小夥子正在河裡跟人比賽游水。
小夥子們下河自然不會穿的整整齊齊,能穿個大褲衩就算講究了,多的是衣服褲子一脫就鑽進水裡的。
小姑娘被笑了幾句,臊得臉都紅了,別個她說不過,便揪了一個比她小的欺負:“花妮兒你別笑我,人小許老師也在呢,你是不是來看他的?!”
花妮兒今年已經快十七了,在鄉下算是個大姑娘,得張羅著說親了。平時也最聽不得這樣的話,隨便提一提,臉都得燒半天。
被指名道姓的點出來,花妮兒頓時惱了,揚起水潑了那姑娘一臉,紅著臉道:“說什麼呢,小許老師也是你們能編排的。”
她以前還叫向辰的名字,但是隨著年紀增長,以及向辰和許恆洲在村裡甚至公社聲望愈隆,漸漸隨著其他村人一起,稱呼向辰為小許老師。
一個年輕的小媳『婦』笑道:“我們可不敢編排小許老師,這不是你們倆從小一起長大,看著感情好嘛。”
花妮兒一張臉紅透了,旁邊一個悶頭洗衣服的姑娘突然『插』話道:“咱村裡姑娘小子誰不是一起長大的,要真說感情好,花妮兒和石頭才是感情好,穿開襠褲就在一起玩了,何必攀扯人家小許老師。”
花妮兒被說得臉『色』一白,開始打趣她的那個姑娘跟她關係其實挺好,聞言瞪了那姑娘一眼,恨恨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姑娘手上的動作一僵,扭頭瞪她:“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說你了嗎?你著什麼急啊?!”
“你”
“哎,別吵架啊!”年紀大一些的嬸子連忙攔住差點打起來的兩人:“多大點兒事兒啊,小姑娘就是臉皮子薄,嬸子跟你們說,就小許老師那人品相貌,咱村裡哪家的姑娘心裡頭不念著。”
“可不是。”一個嬸子附和道:“不光咱村裡的,上回上林村那個誰到咱村裡來,說是送弟弟上學,巴巴地望著咱小許老師不想走,那心思,當誰看不出來似的。”
“還有公社那個,什麼老師,長得還挺好看,聽說是縣城裡的呢,還說要調咱小許老師走,真是,我恨不得給她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