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出神,江敘白攬住他的肩膀喊他看鏡頭。
相機定格住0:00,照片上的三個人,可能只有中間的江敘白是真心實意地高興,旁邊兩個家夥多少帶了點咬牙切齒。
他們搬著大煙花去廣場中央點燃,黎呈瑞獨自捏著相機看照片,除了入職照片,他幾乎沒有拍過照,第一次合照居然是和楚雲凡他們兩口子……
江敘白真厲害,居然搞得定楚雲凡這種刺頭反骨仔。
黎呈瑞垮下肩膀,他真沒用,連小兔子都捋不順,分手了,連合照都沒混到一張。
他看著江敘白的臉,好像在某位好心網友的主頁裡見過,不愧是明星,真上鏡。
煙花陡然炸響,整個天幕都被照得透亮,相機螢幕反光刺眼,黎呈瑞眯著眼,陡然看到曝光過度的小角落。
他一點點放大那一塊,好像是一個背影……照片裡的第四個人似乎急著離開,只留下了半張身影。
好像聞月白。
回頭一瞧,只有一個圓潤的石墩子。
魔怔了……看什麼都像他。
“怎麼發呆了?”江敘白在他眼前晃晃手。
黎呈瑞將相機還給他,笑容得體,和他一起走向未點燃的煙花,“沒什麼,打火機借我點一下。”
如果聞月白還沒睡,希望他也能看到漂亮的煙火。
滿幕絢爛的煙火在背後閃耀,每一次都盛大而靜謐。
聞月白收起助聽器,面色平靜,手機螢幕的光將臉輝映得慘白,李玉昌看他身形不穩,“聞先生……要不……”
“回去吧。”他冷靜地收起手機,閉目養神。
李玉昌開得很慢,聞月白若是鬧鬧脾氣那還好說……默不作聲絕對沒好事,等紅綠燈時,他偷偷藉著煙花許願,祈禱來年風調雨順、工作順利。
他一路警惕,擔心聞月白出問題,直到回家也無事發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玉昌憂慮地望著他,聞月白一言不發,沉默地走進家門,李玉昌認識他這麼多年,頭一次見他失魂落魄。
前幾次鬧別扭也沒這樣啊……怎麼越鬧越嚴重呢?
天邊的煙花還在持續綻放,李玉昌靠在車前點了煙,煙霧繚繞間閃過一個念頭:已經好多年沒在豐縣看到煙花了。
他回頭望向寂靜的房子,煙花在身後炸響,掩蓋了一些刺耳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聞月白揉揉痠疼的手腕,屋子裡已經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了。
他倚著牆,拋起昂貴的酒,伴著綻放的煙花砸碎一整面落地窗。
無所謂,他都無所謂,又不是第一天聽不見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不想聽,也不想看,他深以為是的厭惡如今化為利刃刺痛他的心,他仍然堅信他討厭黎呈瑞。
討厭他的一切,討厭那些什麼都有的人。
錢和愛,只奔向豐裕的人。
而他什麼都沒有,所以什麼也不配有。
一陣頭痛,眼前天旋地轉,他驟然跪倒在地,神經痛如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牢牢鎖在方寸之地。
為什麼靠近黎呈瑞會痛苦,遠離了依舊痛不欲生?
溫熱的呼吸散入冬夜,心髒跳得耳朵疼,他咬著牙關,血液裡流淌著狂暴因子,逼得人只想發瘋,他抄起酒杯砸向書櫃,一本本和他一樣無聲的書倒黴地墜落。
冷風掀起一片片書頁,滿是酒香的書簽飛了滿地。
手裡的酒驟然落下,暗紅的酒液迸出血腥的花,一朵一朵蔓延開,鋪滿那些潔白的紙張。
聞月白抹開霧濛濛的眼,踉蹌著後退兩步,書簽飛了滿地……到處都是……
每一本書裡都有,偏偏他已經很久沒有靜下心來看書了……
煙花間歇式照亮漆黑的屋子,映出那些無聲斑斕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