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
屠小寶小小聲地對自己說:
“祝我生日快樂。”
他鼓起腮幫子呼地吹了一大口氣,那個畫出來的小蛋糕上捲起一股小小的沙塵暴,沙子被吹出去老遠,落到了沙池外一雙很幹淨的鞋面上。
屠小寶在昏暗的路燈下抬起頭,看見了虞維森。
他依然是那麼的英俊,如死神般英俊,也如死神般令人恐懼。
屠小寶的胃突然痙攣了起來,剛剛吃下去的面條彷彿全都變成了一條條毒蛇,在他身體裡糾纏著,撕咬著。血腥味從記憶深處翻湧上來,爸爸的血,媽媽的血……
不!不!
他轉身就跑。
快一點!跑快一點啊!
可是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一瘸一拐的,可笑極了。
眼前早已模糊一片,屠小寶狼狽地爬上電瓶車,車子太舊了,吭哧兩聲就熄了火。他發狠似的擰油門。求求了!老天爺啊!求求你了!讓他逃走吧!讓他消失吧!他沒有辦法承受!
電瓶車終於成功啟動,路燈、沙池、小公園全都被狠狠甩在了身後。
屠小寶回頭倉皇一瞥,那個人並沒有追上來。
……
虞維森如石膏般佇立在沙池邊,低頭看著那個簡陋的用沙子畫出來的小蛋糕。
現在屠小寶也過上了和他一樣悲慘的生活。
他應該高興的。
他不應該高興嗎?
……
屠小寶逃回出租屋的時候正碰到徐傑從隔壁房間出來。
他租住在一個老小區的地下室裡。這裡原本是儲藏室,是不能用來住人的,只有活得最沒人樣的人才會租這種房子。
比如他,比如徐傑。
徐傑戴黑框眼鏡,穿格子襯衫,長著一張學霸的臉,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爛賭鬼。他每天打臨工掙到的錢全都用來賭博了,像一灘爛泥一樣活著。有時候賭癮上來了一秒鐘都等不及,到處問人借錢,比如現在。
“喂,”徐傑叫住了屠小寶,“借我點錢。”
他已經向屠小寶借過很多次錢了,他幾乎向他認識的所有人都借過錢,從來不還,大家全都像躲瘟疫一樣躲著他。
除了屠小寶。
屠小寶很難拒絕徐傑,不是因為聖父病,而是因為他真的從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很深的絕望。他沒有辦法拒絕一個在死亡邊緣向他求救的人。
“徐哥你別再賭了。”屠小寶每次借錢給他的時候都忍不住這麼勸說。
“我就靠這個活著。”徐傑每次都這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