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身份證上的地址太醒目了。
在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面試的時候,老闆拿著他的身份證看了大半天,沒好氣道:“你辦/假/證好歹別用這種一眼假的地址啊,你要是住那裡能來我這兒打工?”
被攆走了。
但好在這種臨時工的招聘滿大街都是,他挨個兒過去碰運氣,終於在一家奶茶店找到了工作。
屠小寶開始了每天搖奶茶的辛苦生活。他感覺自己就像《摩登時代》裡的卓別林,每天兩眼一睜就是搖,整個人被異化成了兩條搖奶茶的機械臂。
他以前也做過義工,可是做義工哪怕再累再幸苦,晚上都能回到豪華舒適的家裡,和現在這樣真正為了生存忙碌一天後回到逼仄小房子的感覺截然不同。
貧窮不是景觀,是真實的苦難,是每分每秒痛苦的忍受。
但他必須咬緊牙關堅持下去,因為不幹活就沒有工資,沒有工資就沒有錢吃飯。陳非他們全都受了傷,沒有勞動能力,他現在是一個人賺錢四個人花。
站著搖了一天的奶茶,屠小寶的胳膊和腿全都是麻木的,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聽見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虞維森已經下班了。
這幾天他們雖然住在一起但很少碰上。
虞維森總是黑著一張臉,屠小寶努力降低存在感。晚上睡覺的小窩他每天早上都有收起來,他不想讓虞維森時時刻刻意識到自己的客廳裡收留著一個流浪漢。
可是他都已經這麼乖了虞維森的臉色還是一天比一天黑。
寄人籬下的滋味真不好受。
屠小寶癱倒在沙發上,他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就在手邊,可是胳膊重得抬都抬不起來。緩了好久他才攢足了力氣拿起手機。
是媽媽的影片電話。
他和爸爸都默契地向媽媽隱瞞了他被綁架的事情。媽媽的病情還不穩定,如果知道了那件事肯定要火急火燎地飛回來看他,爸爸說醫生讓媽媽最好不要回國。
屠小寶深呼吸,再深呼吸,但整個人的感覺還是很沉重。他於是站起來蹦躂了幾下,把渾身上下的鬱氣全抖落幹淨,這才接通了影片電話。
“媽媽!”他活力滿滿地叫道,努力假裝得跟以前一樣。
廖青已經知道兒子離家出走的事了,但屠四海沒有跟她說得太明白,她只以為是兒子遲來的叛逆期。
“別跟你爸鬧脾氣了,趕緊回家吧。”廖青看著瘦了一圈的兒子心疼地說。
“我不是在鬧脾氣。”屠小寶說,“我是真的要自食其力了。”
“一天到晚淨講些夢話!”廖青數落他。
“不是夢話!”屠小寶叫道。
“行了行了,”廖青說,“讓我看看你住的地方。”
屠小寶很聽話地調轉鏡頭,快速給媽媽看了一下客廳。虞維森有潔癖,他家裡非常幹淨,一塵不染。
但看在廖青眼裡卻是家徒四壁。
“你是被窮鬼拐走了嗎?”廖青的眉毛豎了起來,“我兒子怎麼能住這種貧民窟!”
她的聲音因尖銳而顯得有些失真。
浴室的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虞維森走進客廳。
被聽到了!
“我掛了!”
屠小寶趕緊結束通話。
“誰?”虞維森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屠小寶感覺到有些害怕。
“沒誰。”他很心虛地說。
他不想讓虞維森知道媽媽管他叫窮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