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季又仔細聆聽那琴聲。他從沒聽過這麼讓人心碎的琴聲。聽得讓心力交瘁,肝腸寸斷。
然而,重點不是那琴聲,而是那琴絃之上隱隱蘊含的一股微妙的玄清之氣。
狐姒彈琴的時候也曾散發過這種氣息,但與他相比卻要弱上許多。
兮伯吉甫專心彈琴,絲毫沒有與人寒暄的意思。
蘇季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
難道要告訴他匣中的造化玉牒變成了一撮毛?
這種事若非親眼見到,只怕永遠也無法相信。儘管兮伯吉甫很信任蘇季,但畢竟不是笨蛋,非但不笨,反倒很聰明。蘇季不能排除,他是知道狐七掉包了真的造化玉牒,才把那匣子交給自己保管,這種可能性。
既然不能提匣子的事,蘇季只好問了另一個他更關心的問題:
“你在渭水河畔,可見到她了?”
兮伯吉甫用力彈了一下弦,把手從弦上移開,與弦相距一寸,像是默默地對視,又像是在輕輕地喘息。
許久過後,他點了點頭。
蘇季看見他的面色已變得蒼白而憔悴,連眼睛都凹了下去。從他臉上已找不出以前那種瀟灑樂天的影子,勉強裝出來的一絲笑容也掩蓋不住那種愁苦之色。
少頃,兮伯吉甫又將手重新按在弦上,如疾風驟雨般彈奏起來。
節奏飛快,密如離愁。
悽絕的音波,如刺骨的潮水般席捲而來。
蘇季深吸一口涼氣,望著琴上雕刻著的一行文字,又問:
“但她顯然沒有收下你的琴。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現在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彈琴?”
“我在等她……”兮伯吉甫說話的時候,撥絃的動作依然沒有停下,繼續說道:“她說要來這裡和我做一個了斷。”
“什麼時候?”
話音剛落,琴絃頓時發出一個突兀的聲音:
“咚!”
琴絃崩斷!
兮伯吉甫的手從弦上跳開,停在半空中,好像忽然間變得有千斤重。
少頃,他低聲答道:
“她……已經來了。”
說罷,他把目光緩緩轉向窗外。
黃昏。
恭骨樓外,夕陽如血。
鬱紅枝佇立在夕陽之中,宛如一枝染血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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