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崇楊終究不過是全峰生命中的一個匆匆過客,本就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人,他死之後,眾人竟沒覺得比平時有多大不同。
只是偶爾會覺得不大的宿舍竟有些空落落的。
不過也僅此而已。
拳擊隊人才青黃不接,三年多的時間裡,沒打過像樣的比賽,沒給省裡送過一個像樣的人才。
這次省裡能派下教練來市隊選人還是託了老盧那個最開始沒人當回事的野路子全市少兒拳擊賽的福。
眼下拳擊隊上下的首要目標就是努力訓練,爭取能讓省裡來的教練挑上一兩個。
按照常理來說,如果是像鉛球隊那樣的重點隊伍,全隊上下五十多號人,別說挑走一兩個人選,就是挑出十來個也是有可能的。
現實也是如此,朱山市的鉛球隊是省隊人才的主要來源,每年省裡來的教練選人只是例行公事。
基本只要隊員的成績能夠在國家二級運動員的標準左右,選到省裡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
儘管後續還會有稽核,但終歸去到省隊是沒什麼問題的。
哪像拳擊隊這樣,多年見不到省隊教練的面兒,跟省裡幾乎像是斷了聯絡,本身成績又不佳,張偉光那個好面兒的傢伙也不好意思去打聽省裡這回到底有沒有個標準。
於是他也只能讓他的隊員加倍的訓練而已。
大夥紛紛進入一種精神和身體雙重疲勞的狀態,一個個早上起來眼泡浮腫,一副訓練過度的模樣。
矮子突然過世這件事沒在隊員們中間掀起多大的波瀾,也不過是他們繁重訓練任務中的一段比較沉重的插曲而已。
真正受這件事影響比較嚴重的,反而是他們的直管教練張偉光。
張偉光本身無甚才華,能坐穩直管教練的位子也不過是得益於他在拳擊隊危難時期的堅守和體校拳擊人才的嚴重缺失。
他在這兒坐了快十年的教練,大成績一個沒有,小成績想努力爭取卻總是差上一口氣,最大的功績也就算是守著個拳擊隊的架子,沒讓這支隊伍徹底散了。
眼看著全峰頂著拳擊天才的光環以全市少兒冠軍的身份加入到拳擊隊,不僅在朱山市裡掀起了一陣熱切的討論,還吸引到了省裡的關注,漆黑的凌晨剛泛起了第一縷曙光,卻偏偏趕上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郎校長念他苦勞大大的有,本意是想將他保下來,將管理不利的責任推到宿舍監管不到位的頭上。
宿舍監管本來就是各隊的教練員輪值查房,另有三班倒值班的宿舍管理員負責守夜,那孩子夜不歸宿沒有及時被發現,本來宿舍監管這塊就沒做到位。
責任推到那上頭也不算冤枉他們。
更主要的是宿舍監管是屬於集體職責,每個輪值當班的教練都得有份,換句話說,就是郎校長這回為了能讓拳擊隊有所起色,不惜讓整個體校來替張偉光背黑鍋。
可是後來又爆出來的訊息讓郎校長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黃崇楊的父母自小就去南方闖蕩,多年杳無音訊,自己孩子已經死了他們都不知道,也無從知道。
早年他們離開時留下的聯絡地址早就失了效,按照那上面的電話打過去,根本是查無此人。
黃崇楊跟著黃老太一起生活,基本上算是半個孤兒。
他活著的時候八十多歲的黃老太精神還算矍鑠,每天去拾荒也頗有幹勁,自打那天有人告訴她孫子下河沒回來之後整個人一下子就頹了,好像原本該屬於她的蒼老突然間追上了她似的。
全峰他們那天看了黃崇楊最後一眼,出來之後沒敢告訴黃老太他孫子確實是死了,只說是認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