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祁坐在床邊,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來輕輕替夏雪兒抹去了臉上掛著的淚痕,兩眼痴痴地望著那張平日裡笑逐顏開的俊臉此刻卻眉頭緊鎖、毫無半點血色,思緒不覺回到了日出之時,回到了那座孤山荒嶺。
現下早已是深冬時節,草木凋零,荒涼無感,路上鮮有行人,而荒嶺地處京郊,更無人煙。連續的陰冷天,使得幾日前飄落的大雪還沒融化,積雪仍厚,卻早已不復往日的純淨潔白。大片大片的鮮血揮灑其上,像極了白色綢緞上大朵大朵盛開的紅牡丹,在朝陽的光輝下,更顯得詭異刺眼。
身穿黑色披風的夏雪兒癱坐在地上,失去了往日的光鮮亮麗,絲絲秀髮垂落,雜亂的在寒風中飛舞,周圍五米內躺滿了屍體,而她卻不為所動,懷裡緊緊抱著血肉模糊的香蘭,衣袍上、臉上、手上……那斑斑血跡,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
蘇祁是習武之人,從小也見過不少殺戮的場面,比眼前的景象慘烈百倍的也不是沒有,但卻沒有哪一次能像這次這樣給他的心靈帶來如此大的震撼!看著夏雪兒那單薄的身影,那魂不守舍的神情,那微微蠕動著的嘴唇,蘇祁心裡滿是悔恨,他還是來晚了。
昨日傍晚,香蘭飛鴿傳書到幽冥谷,只說有人一路追殺,看字跡潦草想是事出緊急不容多說便匆匆寫下了這封求救信。只因事出匆忙併未寫清楚時間地點,蘇祁才毫無頭緒,只能憑藉習武之人的一絲警覺快馬加鞭一路搜尋,終於在今日日出之時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沿痕跡追去,不想卻還是晚了一步。
隨後趕到的幽冥谷弟子,凡是靠近香蘭的,無一不被夏雪兒出手打傷。半年過去,雖然她的功力只是恢復了三成,可對付一些小嘍嘍早已經不成問題,何況幽冥谷的弟子並不會真的與她交手,因此便不再有人貿然上前,看著夏雪兒失去心神的樣子,眾人也不敢開口詢問。只遠遠的站在蘇祁身後,面面相覷。
拖著沉重的心情,緩緩挪步至夏雪兒跟前,蘇祁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該做些什麼。他的心裡滿是自責和後悔,師妹才十四歲,便讓她親身經歷了這樣一場血雨腥風,看著眼前如煉獄修羅場一般的情境,她一定嚇壞了!
緩緩蹲下身子,寬大的手掌覆上夏雪兒嬌小的手背,刺骨的涼意透過肌膚直達內心。輕輕開口道:“師妹,放手。”
夏雪兒抬起頭來看向蘇祁,眼神中盡是悲痛,卻哭不出來。
蘇祁小心翼翼的將手搭到香蘭的筋脈,還有一絲氣息,但卻如立於風中的蠟燭一般脆弱,情況不容樂觀,須得趕快醫治。
蘇祁看著師妹的眼睛,耐心的勸解道:“師妹,她還活著,還有機會,你放手好嗎?”
出乎意料的是幾乎神志不清了的夏雪兒似乎聽明白了蘇祁的話,鬆了手。蘇祁趕忙從懷了掏出一個玉瓶,倒出一粒褐色的丹藥給香蘭服下,又運功替她化開了藥丸、催發藥力。
吱呀~
翠竹端著盆熱水進來,看見蘇祁的手還停留在夏雪兒的臉上,兩眼也死死地盯著夏雪兒的小臉,似是若有所思。看見這一幕,翠竹有些尷尬,乾咳了兩聲後問道:“蘇公子,你還好吧?”
“嗯?”蘇祁回過神來,忙抽回手,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說道:“我沒事。”
翠竹皺了皺眉頭,心裡有些擔憂,但也沒出口多問,只是說道:“奴婢要替小姐將這身髒衣服換下來,還請蘇公子迴避。”
“哦?哦,好的。”蘇祁看了夏雪兒一眼,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
蘇祁並沒有走遠,隻身立於庭院中央。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翠竹拉開門走了出來,只見蘇祁站在庭院中央,任憑寒風撩起髮絲,筆直的身軀一動不動,似是一尊玉像。
翠竹走上前去,站在蘇祁身後,對方回過頭來,眼神中滿是擔憂。
“小姐沒事,已經睡下了,公子不用擔心。”
蘇祁聽後點了點頭,劍眉依舊緊蹙,回過頭站好,一言不發。
翠竹站在他的身後,猶豫了半刻後方才開口問道:“公子能告訴奴婢小姐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嗎?”
蘇祁沒有回頭,只是緩緩的閉上眼睛,腦海中全是滿身血跡的夏雪兒癱坐在雪地裡的畫面,那一幕,刺痛了他的雙眼,更刺痛了他的心!那一刻,向來無所畏懼的他心底也生出了強烈的恐懼之情。和當初得知她落水昏迷的訊息時一樣,他是真的怕了,他怕再一次失去她。這種猛然升起的畏懼,才使他幡然醒悟,原來那黯然滋生的情愫不知不覺已經侵入了他的五臟六腑,從此這個女子的一言一行都與他息息相關,再不能割捨!
半晌後,蘇祁睜開眼睛反問道:“你知道雪兒讓香蘭在調查何事嗎?”
翠竹心生疑惑,皺眉回答道:“小姐只說香蘭姐家裡出了事情因此便告了假回家去,走了已有兩月有餘。奴婢並不知道蘇公子所言之事。”一語畢,她想起了夏雪兒之前的種種怪異舉動,頓時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忙問道:“難道小姐會變成這個樣子真的和香蘭姐脫不了關係?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還望蘇公子能據實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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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祁嘆了口氣說道:“不瞞你說,我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不過這其中緣由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你若是知道些什麼還請告訴我,也好助我早日查清此事,還你家小姐一個心安。”
翠竹無奈的搖搖頭說道:“奴婢不知小姐和香蘭姐之間的事情,不過……”
“不過什麼?”
翠竹像是做了什麼錯事一樣,慌慌張張的退後了一步,低頭俯身行禮說道:“此事只是奴婢的猜想,奴婢不敢亂言!”
蘇祁嗅到了一絲怪異,想這其中必有蹊蹺,忙轉過身看著俯身行禮的翠竹說道:“你且說來聽聽。”
翠竹斟酌一番後才吞吞吐吐的說道:“香蘭所查之事……或許和白姨娘或者沈姨娘……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