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亭,在夏季那是個人滿為患的地方,各院的夫人小姐都喜歡到這一方天地來乘個涼、賞個花、看會兒魚、聊聊天,丫頭嬤嬤一大隊,想求一番清淨都難,可一旦池中的紅蓮只剩下枯枝殘葉,誰還有那個閒情逸致來看這滿池的蕭條之景呢?當然,除了夏雪兒之外。越臨近中秋,她也越來越沉默寡言,時常一個人來到碧水亭中,一坐就是一整天。風和日麗也罷,北風呼嘯也罷,別樣的天氣總有別樣的風景。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
“詩是好詩,就是太過矯情了,不好,不好。”
忽的亭中響起一個略帶笑意的聲音,夏雪兒轉頭望去,見來人正是昨日撿紙鳶之人,單看那一襲紫衣的用料就知此人身份大不尋常,但也猜不出究竟是誰,這幾日並未聽聞府中有貴客到訪。
夏雪兒站起身來,語氣略帶不悅的說道:“難道公子就如此喜歡突然出現在人面前?”
沐飛揚神情一愣,沒想到夏雪兒會如此跟他說話,但轉念又想對方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就算失禮了也不能怪罪,便笑著回答道:“突然出現?這才有驚喜嘛!”
夏雪兒白了他一眼,幽幽說道:“是驚嚇吧!”
此時夏天齊恰好來到碧水亭中,聽到三妹這話,趕忙出口訓道:“三妹,不得無禮!”
沐飛揚擺了擺手說:“哎,無妨。”
夏雪兒看到大哥對沐飛揚這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心中的猜測便也能確定幾分了,眼前這人果真不是尋常富貴人家的公子。只是看他眉清目秀,年紀倒和二哥相仿,不可能會是朝中權貴,難道是某位皇子?
夏天齊看出妹妹心中的疑慮,上前一步介紹到:“這位是沐公子,是府中的貴客。”
夏雪兒溫婉知禮的屈膝向沐飛揚行了個禮,說道:“之前未聞府中來客,多有得罪,望沐公子海涵。”
沐飛揚文雅的笑了笑後說道:“所謂不知者無罪,我倒是挺欣賞你的個性。”繼而將雙眼緊盯著夏雪兒的小臉,一臉繞與趣味的口中唸唸有詞到:
“世間花葉不相倫,花入金盆葉作塵。
唯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此花此葉常相映,翠減紅衰愁殺人。”
夏雪兒見此也不迴避沐飛揚那佈滿探究意味的眼神,揚起小臉直視著沐飛揚的細長的丹鳳眼說道:“沐公子的詩也是好詩,只是不和適宜。如今青蓮池中就只剩這枯枝敗葉,一片蕭條,哪見得半分豔麗之色?”
沐飛揚將手中的摺扇一搖,低下頭將臉湊到和夏雪兒同樣高度,戲謔的說道:“我想說的是‘翠減紅衰愁殺人’,姑娘小小年紀大可不必整日愁容滿面,李商隱不適合姑娘。”
夏雪兒踱步走開,冷笑一聲說道:“難道公子方才所吟不是出自李商隱之手?”
沐飛揚一時語噎,不禁感嘆小小女子思維竟如此敏捷,不過這口齒也實在伶俐了些。
夏雪兒不想繼續在這和他鬥嘴,佛了佛身子說道:“小女子還得前去向母親請安,先告辭了。”說罷轉身出了碧水亭。
沐飛揚注視著夏雪兒離去的背影,想起那張波瀾不驚的俊顏,意味深長的說了句:“你這三妹當真有趣,也確實不得了。”
夏天齊聽後只笑笑不語。他這三妹的確是個古靈精怪的丫頭,對待順眼的人那是絕對的溫婉賢淑,大家閨秀的風範抒發的淋漓盡致。對不喜歡的人也從來不會強顏歡笑,伶牙俐齒絕對能夠將對方打得落花流水!
夏雪兒孤身來到雅蘭軒,還未進門便遇到匆匆出門的桂嬤嬤。桂嬤嬤向她行了個禮,看了看她身後說道:“三小姐出門怎麼也不帶個丫頭伺候?”
夏雪兒回答道:“一個人清淨些,我習慣了。”看桂嬤嬤一副火燒沒毛的樣子,又問道:“嬤嬤這是急著出門去哪呀?”
桂嬤嬤語氣有些著急的回答道:“夫人吩咐了些事情要立即處理。”
夏雪兒知道能讓桂嬤嬤著急上火的事情肯定是大事,但也沒多問只吩咐道:“那嬤嬤快去吧!”
桂嬤嬤臨行前囑咐道:“夫人現在正在氣頭上呢,三小姐進去之後可要好好開導開導。”
夏雪兒微笑著說道:“知道了,嬤嬤你就放心去吧!”
待桂嬤嬤走後,夏雪兒才推開院門,可還沒踏進腳去就看到庭院裡哆哆嗦嗦跪著兩個婦人,徑直走過兩個跪著的僕人,滿腹疑惑的進了屋,門口還有一地大小不一的碎片,是摔了的青花瓷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