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的時候涼至睜眼,後背被冷汗微微打溼。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果然和之前一樣,涼透了。
稍稍動了動有些難受的身體,忽而覺得左手被什麼緊緊地攥住。她稍微一動,便被攥得更緊,生怕她會掙脫似的。
待藉著微弱的燈光看清了趴在床沿的男人的輪廓,涼至渾身都僵住了,連最基本的呼吸都不敢了,另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唇才沒讓自己發出聲音,緊跟著眼淚卻奪眶而出!快到連她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涼至咬著唇抽出了與他十指相扣的手。
後半夜的住院樓很空,除了幾個值班護士呆在護士站,基本上就沒人了。
涼至靠著牆,雙手緊緊地壓在自己臉上的口罩上,強忍住淚意,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毅然決然地往樓梯口走去。
現在她這個樣子,又哪裡配得上他?現在的他們,又怎麼可能繼續在一起?
拖著隨時可能會暈倒的身體,涼至此時腦中唯一一個想法就是離開這個地方,在他醒過來之前。她知道,一旦她聽到他挽留的話,她大概就狠不下心離開了,真的狠不下心了。
“醫生說了不準亂跑,你怎麼不聽呢?”
涼至渾身僵在原地,身體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似的,倚著牆一動不動。背對著他,涼至能夠感受到他眸中的炙熱和沉痛。她不敢回頭,因為她怕痛。
夜廷深看著她瘦小的背影,終是沒捨得說一句其他的話。將剛剛出來時拿在手裡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他說:“你還想……讓我找你多久?”
涼至猛地一顫。
手穿過她的腰間,夜廷深小心翼翼地將她擁在了懷裡,嘴唇貼在她耳畔,感受著久違的溫暖。然而,她的耳畔卻冰涼,他便輕輕哈著氣,想讓她的身體變暖。
“一輩子很短,我總不能……一直都用來找你。”他說著,聲音微啞,“可我……一直都在找你。”
涼至哭了。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可以那麼脆弱,他三兩句話一出口,她的淚腺便崩塌了,像決堤的江水。她沒敢回頭,她不想讓他看見她現在的樣子。
“你……走吧。”
好半晌後,她艱難啟齒,聲音啞得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因著身體的原因,她被周晚笙救回一條命之後嗓子就時而正常時而啞,陌生到自己都聽不出來。
也難怪……那一次他沒聽出來。
夜廷深不知道,其實一週以前涼至剛跑出來的時候就用路邊的公用電話亭給他打過電話,因為她只記得他一個人的電話號碼。然而電話通了之後她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聽到了電話那頭有一個軟軟的女人聲音道:孩子剛一個月。廷深,你是喜歡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
她聽出來了那個聲音是誰的,自然也猜想得到,當時那個女人是以一種怎樣的神情說出那樣的話來的。只要一想到那個女人居然厚顏無恥地整容成了自己的樣子,她便禁不住一陣噁心!
夜廷深哪裡可能會放她走?圈在她腰間的手收了力又不至於讓她太難受,他痛苦地喃喃:“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還想讓我去哪裡?嗯?”
“涼至,你不能對我這麼殘忍。”哪怕擔心極了她會掙脫,夜廷深還是不忍將她圈得太緊。他時刻,都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極力壓制住自己對她的思念。
涼至緩緩閉上了眼,口罩被眼淚浸溼,黏在臉上尤其地難受,卻也讓涼至更清楚地感受到了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
她已經失去了所有能夠讓她驕傲的了,他怎麼能說,是她待他殘忍?她打電話想向他求助的時候,他在哪裡?他在做什麼?他在他所謂的家裡和別的女人在商討他們的孩子啊!
“是你……對我殘忍才是。”涼至緩緩開口,終於轉過身來與他對視,滿目悽楚,“你見過我現在的樣子了,廷深,你見過了。連我自己都陌生、都噁心的面孔,卻那麼赤uo裸地展露在了你的面前。以前口口聲聲說著愛我的男人,現在看著我這張臉你還有愛麼?還有感情麼?現在的我都比不過那個戴著假體的賤女人!她能頂著我的名號光明正大地陪在你的身邊,甚至……甚至可以擁有你的孩子,可是廷深啊……”她痛苦地攥緊了他的袖管,“廷深,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情緒驟然失控,這是夜廷深沒有預料到的,儘管在來這之前周晚笙給他打過預防針。他沒見過這樣情緒激躁的涼至,慌亂躥入了眼底,他能做的,就是緊緊地抱住她,緊緊的。
他早該想到的。
哪怕一個普通的女人被毀掉了容顏都會因承受不住打擊而走向極端,更何況她那麼驕傲的一個人?這些日子她所受的苦是他想象不到的,想來也一直沒有發洩的渠道。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他來了,他來了。
“那個女人的孩子不是我的。”等她稍稍冷靜下來之後,夜廷深便趕緊解釋,“涼至,我沒有碰過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人,又怎麼可能會和別的女人有所謂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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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懷裡漸漸安靜下來了的涼至越過他的肩膀愣愣地看著空無一人的長走廊,頭頂的燈晃得她眼睛有點兒疼,有那麼一瞬,她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模糊得她都沒有辦法清楚地辨析眼前的物品。
涼至又昏睡過去了。
這一次,夜廷深雙手握著她的小手,整個後半夜連眼睛都沒合一下,生怕她又偷偷跑了似的。所以天亮之後護士來給涼至做全身檢查的時候看到他通紅的雙眼嚇了一大跳,就連來送早點的白寒也愣住了。
看樣子,boss守了太太一夜,一夜都沒睡。
“boss,你已經兩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了。”白寒把熱粥放在桌子上,壓低了聲音道。
夜廷深沒吱聲,倒是床上熟睡著的人兒忽然顫了一下。他感受得清楚,竟微微勾了唇,看了白寒一眼,“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