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靜簡直是服了這個一秒鐘不拉著就躥得沒了影兒了的臭小子,忙一把把他從椅子上抱起,抱歉地對兩人笑了笑。
何雅靜不是沒有眼色的人。旁邊這個男人身上的貴氣不像是尋常人家裡的人會有的,即便在這種於他們而言比較簡陋的小店裡面用餐依然折煞不了這個男人身上的氣質。
只是他臉色有點兒發沉,倒叫人不敢輕易接近。所以何郡賢也只敢衝著白寒嚷嚷了。同樣是撲克臉,他覺得白寒就平易近人多了,旁邊那個叔叔簡直不要太嚇人。
“何郡賢,你再這樣鬧,我就不帶你去找款款姐姐了!”何雅靜一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在兒子耳邊咬牙切齒地說著,一邊又還是向白寒和夜廷深賠著笑。
何郡賢聽了,小嘴一撇,發起脾氣來了,“我不管,我就要見到款款姐姐!就要見到款款姐姐!”
剎那間,夜廷深整個人如遭雷擊般瞬間僵硬,剛夾起來的冷盤掉進了粥裡,濺起了幾滴在手背上,燙得他的手一顫,一不小心打翻了盛著滾燙的粥碗。
何郡賢和何雅靜都被這場面嚇了一跳,緊跟著下一面,夜廷深站起來,一步跨到了母子倆跟前,盯著何郡賢,“你剛剛說什麼?款款姐姐?哪個款款?”
那一刻,夜廷深感覺自己的心跳如擂鼓,又覺得自己的心跳好像靜止了似的,就那麼盯著嚇得快要哭出來的何郡賢,一點兒也沒注意到自己當時是多麼的失態。
這個季節的江南小鎮多雨。
不大,淋在身上倒也不會覺得太冷,但溼了衣裳總歸有些難受。雨下起來淅淅瀝瀝沒完沒了的,這個時候街道上鮮少會有人撐著傘走來走去,就連家裡養著的小貓小狗都會在屋簷下尋一處乾地趴著小憩。
夜廷深一路淋著雨穿梭在街道間,發早已溼。街邊的積水被他焦急的腳步聲濺起,屋簷下的貓被弄了一聲水,不滿地“喵喵”叫著,聽得夜廷深只覺心裡煩躁,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似的。
他沒有忘記,涼至對貓過敏得有多嚴重,他見到過一次,只是被貓毛輕微地觸碰一下她便住進了醫院裡邊。剛剛聽何雅靜母子說的她現在身體有多麼孱弱,愛她如夜廷深,又怎能不焦急?不擔心?
恨自己沒有能力把整一塊地皮都掀起來找她似的,腳步越來越快,他的內心也越來越急躁不安。此刻他多想衝著人潮稀少的街道大聲吼一句:夏涼至,你到底在哪裡?
在何雅靜母子的幫助下,白寒去了趟列印社,按照母子二人的敘述儘可能地完善了涼至的個人特徵:牛仔藍有帽外套,淡粉色寬鬆病號褲,長髮,戴口罩,戴帽子,說話的聲音很啞很弱,時不時伴有咳嗽的聲音……
厚厚地一沓尋人啟事打完了,偏又趕上天公不作美。這會兒下著雨,路上的行人不多,要往哪裡派這些尋人啟事呢?
“她昨天上午才離開,頂多從鎮裡走到街上,走不遠的。”何雅靜抱著兒子輕拍著後背,安撫著他受到了驚嚇的小心靈。
而何郡賢雖然此刻小臉蛋兒因為害怕而有些僵硬,小手緊緊地揪著媽媽的衣襟,卻還是不忘小聲地問:“媽媽,我們還能找到款款姐姐麼?”
五歲的孩子心地尤其善良,兩天過去了,何郡賢仍舊心繫著那個萍水相逢的“款款姐姐”,這一點是何雅靜很欣慰的。她沒什麼文化知識,也不指望孩子將來能成什麼大事,唯一的期望就是無論什麼時候,孩子都能擁有一顆善良的人,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五天前,母子二人在人工湖邊上的長凳處遇到了瑟瑟發抖的涼至,當時下著小雨,湖面吹來的風有些涼,涼至縮在長凳上不停地掩著唇咳嗽著,額頭冒著一陣陣虛汗,臉色難看得緊。當時母子倆有點兒手足無措,因為人工湖離家還是有些距離的,大晚上的這周圍也沒有什麼方便的地方。倒是小小的何郡賢反應極快地將自己脖子上的小方巾解下來,爬到長凳上笨拙地給涼至繫上。
涼至抬眼看他的時候,他靦腆地笑了笑,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說:“姐姐,冷。”三個字就解釋了自己的動機,因為她冷,所以他才大大方方地把圍巾遞給她。
“謝謝。”
因著嗓子不太舒服,所以涼至的聲音有些啞,看著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小朋友的小臉蛋兒被冷風吹得通紅,她又趕緊把圍巾解下來想重新給孩子戴上。
豈料何郡賢卻一本正經地伸出了胖嘟嘟的小手摸了摸涼至冒著汗的額頭,涼至慌亂避開了,何郡賢倒也沒在意,“呀”了一聲,跳下長凳跑到媽媽身邊,仰著頭:“媽媽,姐姐的頭好燙啊!”他記得媽媽說他頭燙的時候,他身體是很難受的。
何雅靜抿了抿唇,將孩子牽到了自己身後,上前把涼至扶了起來,也不問她什麼,只說:“這裡風大,先跟我去家裡吧。”
涼至暈暈乎乎的就跟著走了,身體著實虛得很,一路上基本都靠著何雅靜扶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