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大家都很開心,自然免不了要喝點酒助興。尤其夜寂和夏漠寒這倆老哥們兒向來是一在餐桌上聚首,必定要幹到一方。夏漠寒許是太高興了,這會兒喝得走路都有點兒打晃了,夜寂也不用說,這會兒直接倒床上呼呼大睡去了。出於安全考慮,夜廷深決定親自送他未來的岳父大人回家。
一路上,看著窗外倒退的路燈和風景,涼至的心中意外的十分平靜。早些時候她給蘇笑發了簡訊,說今晚不用等她回家。蘇笑知道今天她是跟夜廷深出來的,自然沒有過多的擔心,只發了一個陰險的表情。
她看了一眼坐在旁邊閉目養神的夏漠寒,心中思緒萬千。他今天是真的很高興的吧,因為見到了她,也因為……明天可以見到蘇笑。只是涼至不知道蘇笑會是什麼反應,即便她心裡一直清楚,蘇笑其實一直都希望他來找她的,只是明面上不說罷了。
回到夏家的別墅之後,應涼至的要求,車子在門口便停了一下,她在門口下了車,然後車子載著醉著的夏漠寒和夜廷深繼續往前行駛到家門口。
她說不上來為什麼要這樣,大約是太久沒回來了,她擔心和這四周的磁場不太合吧。
是微溼的水泥路面,空氣中還浮著淡淡的溼氣。她記得家裡一直都是這樣,傍晚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家裡的下人就會把院落清掃得乾乾淨淨,並撒上稀釋了的味道淡淡的消毒水。今天的味道似乎比以前重了些,大概是因為明天中秋。
緩緩地在路上行走著,涼至回憶著過往,不禁有幾分佩服自己的記憶力了。快三年了,竟然把這些小細節都記得這樣清楚。但轉念一想,這是很正常的不是嗎?就算離開得再久,這裡,畢竟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是居住了將近二十年的地方。
涼至記得,從大門口走到家門前的這段路的兩排種滿了洋槐樹,雖是在夜裡,雖早已過了花季,但行走在樹下,涼至閉著眼深呼吸,彷彿能嗅到幼時洋槐花拌入冷盤中時的香味,那是她童年的味道。
洋槐樹,是蘇笑最喜歡的樹種之一。涼至記得小時候每到洋槐的花季時,原本工作繁忙的父親都會一連好幾天呆在家裡和母親一起站在別墅的陽臺上觀賞著開了滿樹的洋槐花,又或者是在傍晚時分在樹下散步。那時她趴在自己房間的窗臺上總能看得到他們的身影,那時她想,她應該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才對。
是的,如果沒有瑤玥母女橫插進來,他們一家會很幸福才對!
想到這裡時,涼至又覺胸腔內升起了一股無名之火,停了腳步,恰巧這時夜廷深大概已經安頓好了夏漠寒,從房子裡走出來,繞過了車徑自走向了她。
腳便像釘在了地裡面,涼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緩緩走向自己,心中的小火苗竟慢慢熄滅掉了,滿眼全是夜廷深徐步走來的身影,害得她在心裡暗罵自己沒出息,竟成了自己一直以來嗤之以鼻的花痴小少女了。
他走近了她,攜著淡淡的酒香氣。
涼至這才記起,今晚夜廷深陪夏漠寒和夜寂也喝了不少酒,怪不得剛剛在車上的時候沒聽見他說一句話,手還撐著窗戶上一直按揉著太陽穴,估摸著也是酒喝多了的原因吧。
“早點回去吧。”涼至受不了這樣相顧無言的尷尬,別過頭淡淡地說,目光卻在不經意間穿過了樹幹,落在了那之後不遠的花壇上。圓形的大花壇裡,種了一棵樹。夜太黑了,再加上她本就對植物不太敏感,所以認不出那是不是當年的那棵樹。
夜廷深察覺到了她神情的異常,便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而後便聽到她輕聲說:“那裡原本種的是幾株合歡樹,聽說是我爸媽剛結婚時就種下的,年齡比我還大呢。只是,當年媽媽和爸爸鬧崩時,一氣之下放了把火,生生把那幾棵樹給燒掉了。然後我們就離開了夏家,也不知道那幾棵樹後來活過來了沒有。”
聞言,夜廷深便了了,她是有些睹物追憶了。合歡,合歡,多美的兩個字,這棵樹原本該是對一對璧人的美好祝願。他能夠想象得到蘇笑當時火燒這棵樹時的場面,透過此刻涼至的那雙眼,那雙浸染上了悲愁的眼,那些隱入了諷刺的眼,那雙……他一看到,便忍不住要淪陷其中的眼。
對她的往事,除了她口中說過的那些,夜廷深近乎一無所知,因此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是藉著酒力,藉著夜黑,他的膽子便也大了些,徑自上前把她拉入了懷裡,在她耳邊低喃了三個字:“會好的。”
然後,不等涼至反應,他又拉開她,低頭在她的唇側印下了一個輕柔的吻,他的氣息便混雜著淡淡的酒氣侵入了她的鼻息間。不像上次那般帶有侵略性的,只是輕輕的一個吻,他便撤離,揉了揉她的發,道了聲“晚安”,便上了停在不遠處的車,而後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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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的尾燈徹底沒了蹤跡之後,涼至都還沒有回過神來,呆呆的站在原地良久後,抬手輕輕碰了一下他剛剛吻過的地方。
上面還殘留著酒的香氣和他的溫度,細思下來,臉竟在不經意間紅了。
回到夜家的夜廷深臉也是燙得厲害,不止是臉,他的整個身體都有些滾燙,是酒精的作用。
胃也在隱隱作痛,好像被刺穿了一般的絞痛感,這讓他的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吩咐下人煮來了醒酒茶和養胃的湯放在床頭,夜廷深卻一點兒想喝的慾望都沒有。最近胃病發作得沒以往那麼頻繁了,距離上一次疼得要死不活好像是一個多月以前在涼至家裡的那一次。想到那一次,夜廷深自己都覺得好笑,本來商量好是裝病的,結果那晚上吃得太多,大半夜的還真給他疼得死去活來的了。
不過……
夜廷深無力地勾了勾唇,好歹上一次發作,還有個人照顧他。這會兒他想,他就算疼暈在床上了,家裡人應該也只會覺得他是醉得厲害所以睡著了吧?
忽然這時——
“廷深哪,睡了嗎?”
是夜奶奶,這大半夜的找他肯定是有什麼事情了,夜廷深便顧不得腹部的抽痛了,支起了半個身子回答道:“還沒,奶奶您請進來吧。”
夜奶奶便開了門,先是探出個頭,笑呵呵的,盯著白花花的小卷發煞是可愛。看得出老人家實在是很開心,所以這會兒都還睡不著,思量著來找孫子嘮嗑來了。
“奶奶,這麼晚您還沒睡。”夜廷深的身子稍稍往後挪了挪,靠在了床頭。
夜奶奶嘿嘿笑著,走到床邊坐下,如實說:“奶奶太高興了,睡不著。”
夜廷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