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民刻不容緩地跑上樓頂。
樓頂上,那煢煢孑立的身影正是錢馨宜,好似護牆沿上一株無根浮草,一陣風過,便會香消玉殞了去。
“馨宜。”
趙建民輕喚一聲,輕得彼此聽見就行,他不敢大聲喊,唯恐大聲撥出的氣息,助推風的漲勢,一不小心把人刮下去,他更不敢大步逼進,只好一步一寸地移。
“馨宜,你先下來,我們好好談談。”
“本來有你,有孩子,還有點念想,現在,了無牽掛了。”
錢馨宜並沒轉身,她本是帶著希望孕育著生命,帶著希望憧憬,有朝一日與趙建民在一起,希望是粒小小的種子,落在心間生根發芽,但當它破土而出,並不按原來設想的模樣瘋長時,便長成了失望,絕望,甚至了無生望。
“我厭倦了,這真是個折磨人的世界,我要去另一個世界找我的父親母親。”
“這世界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趙建民努力溝通,可是美好的東西又在哪裡?他說了上句,說不出下句。
這時,羅斌再次來電,趙建民立刻接通:“羅斌,你姐在天台邊沿上,一腳踩空就掉下去,你好好勸勸,叫她先下來。”趙建民說完,按響擴音。
羅斌一聽,心冒嗓子眼上:“姐,姐,能聽到我說話嗎?應我聲好嗎?”
錢馨宜終於微微轉過頭,看了眼發著光的手機螢幕,她的世界似乎只剩那點光亮了。
“我孩子沒了,我什麼都沒了。”
“不,你還有我,我!”
羅斌在電話那頭大聲叫著:“一個孩子,一個男人,都不算什麼,你會遇見更合適的男人,會有更健康的寶寶。”
“可是,我不能生了,我多想有個自己的孩子陪在身邊,我再也不想這麼孤苦伶仃地生活下去了。”錢馨宜說話都極費力氣,寥寥幾句,又有些喘不上氣。
“姐,陪伴有很多種方式,有親朋好友間的,有同學同事間的,甚至有人與動植物間的,它不僅僅只存於愛人和子女間,此外,書籍能帶你去遠方,音樂還能帶你去飛翔!”
“姐,你一直都不孤單,是你看錯這世界了,你覺得世界遺棄了你,這是你心裡的死角,請走出來,如果走不出,那就站著別動,等我,等我帶你出來,好嗎?不管這世界如何待你,至少還有我,我會一直陪你到老的,姐,一定等著我!”
錢馨宜感動得哭出了聲,趙建民和小熙加快步伐靠近。
“我姐去年走了,飛來橫禍,她沒有選擇的權力,但你不一樣,你有選擇權,就得好好珍惜,不僅珍惜你自己的生命,還有你我之間的情義。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別撇下我一個人好嗎?你先下來,找個地方坐下,我已在火車站了,馬上來接你!”
此時,小熙已靠近錢馨宜,她今天穿的風衣,腰間繫了根腰帶,腰帶兩頭是金屬扣鎖邊,她早已解下腰帶,握在手裡,以備不時之需。
羅斌幾翻思想工作下來,錢馨宜終於被說服,她想下來,可不知是久站腿麻,還是術後體弱,明明要往裡的,身子卻不聽話地往外栽。她重心失衡,有一種下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