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馨宜在手術室裡,沒聽到孩子出來時該有的哭聲,卻隱約聽到醫生說:“孩子不行,快送重症。”她一口氣沒喘上,當場暈死過去,確認孩子死亡後,病房裡又一次暈死過去。
隔壁床深表同情,他以為錢馨宜睡了,輕聲寬慰趙建民:“沒關係,可以去領養一個……”
趙建民急忙“噓”了一聲,可為時已晚,錢馨宜倏忽睜了眼,怔怔望著他,似要求證,隔壁大叔那話到底何意。
“我是不是不能生了?”
趙建民不敢點頭,又不能搖頭,此時,護士過來,站門口例行公事地通知一聲:“錢馨宜,單人房可換了。”
趙建民逮著個機會轉移話題:“前面沒床位,現在有了,我們搬過去。”
錢馨宜從被窩裡伸出手,抓住趙建民,又問了句:“我是不是不能生了?”
趙建民嘗試著說“是的”,但這兩字卻卡在喉嚨半天發不出聲,最後,他實在避不開,只好“嗯”了一聲。
這輕輕一聲,卻似死神之手,狠狠摁在錢馨宜心上,勁道之大,幾乎能聽到“吧吱”一下,心臟碾成肉漿的聲音。痛,不無名狀的痛,如五馬分屍般迅速傳至身體各處。
喘不上氣!喘不上氣!
錢馨宜大口大口呼吸,眼淚一顆接一顆無聲滑落,滑入嘴裡,似要奔向那瀕死的心,似要奔向那已亡的童靈。
同歸於盡!同歸於盡!
“馨宜,馨宜!”
趙建民忙按警鈴,醫生護士手忙腳亂抬她出去,搶救室出來,醫生說:“病人沒事了,但,千萬別再受刺激。”
轉入單人房,錢馨宜始終閉著眼睛,她不想再睜眼,睜眼也是個悲慘的世界,她不想聽任何聲音,聽到的也都是壞訊息。
“建民,怎麼還不回來吃飯,你要我燉的雞湯都要涼了!”
趙母電話來催,趙建民回了聲“馬上”,俯身輕輕對錢馨宜說:“馨宜,我去給你帶雞湯。”
他一字一句說得極慢極小心,像室內裝有分貝監測儀,稍稍粗聲粗氣便可能警鈴大作,別說錢馨宜,連他自己都不再受得半點刺激。
再說邱麗麗進到球館,滿腔怒火:小三都晃著大肚子找上門了,什麼東西!
小熙默默跟進,拿起掃把,再默默出去——這種清官難斷的家事,她不知該如何插嘴安慰,還是打掃那一地的飯菜粒,算得上正事。
小熙掃著掃著,趙建民出現在球館大門口,卻又忽然轉身狂奔而去。她好奇,跑門口張望,見趙建民抱著那孕婦奔到車邊,疾馳而去。
血,她看到了血,她順著血跡來到那亂石堆,血止於此,但很濃,空中都依稀飄著血腥味。
小熙回到球館,猶豫了半天,還是跟生著悶氣的邱麗麗提了提:“麗麗姐,那女人流了很多血,好像出事了。”
“活該!”邱麗麗冷冷道了句,可坐了一會兒,沒有幸災樂禍的痛快,又問,“在哪?”
小熙領邱麗麗亂石堆看過回來,各懷心事,沉默不語。
整個下午,趙建民人沒出現,電話也沒一個,邱麗麗坐不住了,腦子裡總是那堆被鮮血染紅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