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早上六點就醒了,天還沒亮透,窗外的樹影在風裡輕輕晃著,像是有人站在外頭,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她沒開燈,只是在被子裡睜著眼,看著天花板慢慢變亮。
客廳裡母親還沒起床,只有水管“咕咕”響著,彷彿是家裡唯一不吵鬧的東西。
她動了動手指,確認今天的手指沒有因為昨晚太用力而痠痛。昨天她畫到一點鐘,偷偷地在廁所地上鋪了一塊舊毛巾,一邊畫一邊留意門響。那張畫是給社團準備的,她不敢畫在家裡的書桌上。
今天是她轉來這個學校的第四天,也是她第一次要參加社團例會。
她坐起來,手指輕輕碰了一下桌上的手機,螢幕亮起——沒有未讀資訊,也沒有提醒。
林知夏低頭看了看腳邊的帆布包,又回頭看了眼那張安靜站在角落的畫紙。她把它捲起來,放進畫筒,然後背上書包走了出去。
廚房燈亮著,母親正背對著她煮粥。
“去哪?”
林知夏腳步頓住,“早自習。”
“不是說好了你不準再畫那些沒用的東西?”
林母頭也不回,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天氣。
林知夏沒接話。她沒想解釋,也知道解釋沒用。
她拉開門的時候,聽見身後瓷碗敲在灶臺上的聲音,脆得像要碎了。
她沒回頭,只把門輕輕帶上。
下樓時風有點冷,風吹在臉上讓她短暫地清醒。她看見街角那家早餐店還沒開,只有店主在門前洗鍋,水花啪嗒啪嗒濺到地上,冒出一縷熱氣。
她深吸了一口氣,鼻腔裡是油煙和生面的混合味道,陌生卻不刺鼻。
“喲,早得很啊。”
一道帶笑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她轉頭,沈硯把書包隨意背在肩上,手裡提著兩杯奶茶,咬著吸管,一邊走一邊喝,嘴角還有點沒擦乾淨的奶蓋。
“你每天都這麼早?”他問。
林知夏搖頭,“今天社團要交作品。”
沈硯看了一眼她肩上的畫筒,“你畫完了?”
她點點頭。
“挺拼的啊。”他停了一下,伸手把另一杯奶茶遞過來,“給你,原味的,不甜。”
林知夏愣了一下,“我沒——”
“怕你畫畫不夠穩手。”他說得隨意,也不看她,只把杯子放進她懷裡,然後自顧自走在前面。
她低頭看著那杯奶茶,杯身還有點溫熱。
手指下意識握緊了。
校門口站著幾個高三的男生,說話聲音大,笑得誇張,還有人看著她和沈硯,小聲說了句:“喲,新來的妹子還真跟沈硯熟啊?”
沈硯像是聽見了,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嘴巴太閒了是吧?要不拿來畫速寫?”
幾個男生笑著推了他一把,他也沒計較,只隨口又道:“林知夏,走了。”
林知夏跟上他,沒說話。
操場上有晨跑的人,呼吸聲、腳步聲,還有廣播裡傳出的英語聽力片段,混成一團。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一週沒聽見笑聲了。不是那種假笑,是自然地、像沈硯那樣張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