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姨娘所在的墓地很小,周圍被大雪覆蓋,墓碑上也只是一個名字而已。周圍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墳墓,大抵是和梅姨娘一樣,都不是身份高貴的人,能有個墓地葬身就不錯了。
沈嫻跪在墓前,身邊放著一個破舊的籃子,從裡面拿出一疊點心,幾支香和紙錢。
她頭上圍著黑乎乎的麻布,身上散發出惡臭的氣味,可她恍若未覺,一邊燒紙錢,一邊喃喃自語。
風在她耳邊呼嘯,捲起地上的紙:“娘,我很少過來看你,今天我來了,但這也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我是想帶你走的,只是我沒有時間了。雖然我從未見過你,也對你沒什麼感情,甚至是埋怨你出身低賤連累我被人瞧不起,但我們畢竟是親母女,看在你拼了一條命將我生下的份上,我還是要叫你一聲‘娘’,你若是真心疼愛我,就保佑我順利逃出京城罷,若是有機會,我再回來殺了沈妤。”
她黑瘦的手撫了撫墓碑,然後站起身:“娘,我走了。”
她很謹慎的四下看看,然後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重新偽裝成乞討老人的模樣,拿著一隻破碗慢慢的往前挪動著,很快就走出了這片墓地,來到了一條小道上。
天還沒有完全黑下去,路上的行人匆匆趕著路,偶爾會有人停下腳步給她幾文錢。
她千恩萬謝,用著沙啞的聲音道:“謝謝,謝謝。”
又走了幾步,前面一雙精美的繡鞋擋在她面前,黃昏時分,鞋上的珍珠比天上的星星還要閃耀。
她心頭一緊,若無其事的往旁邊走。
卻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多日不見,溫柔嫻雅的二姐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沈嫻像是聽不懂,往前面走去,卻是被蘇葉攔在了面前。
“二姐,乞討度日,可不像你這樣心比天高的人能做得出來的,我以為你寧死也不會變成乞丐。”沈妤輕移蓮步走到她身後。
蘇葉不禁退後了一步,嫌棄的道:“姑娘,你離她遠一些,她身上好臭。”
沈妤淡淡笑道:“二姐在沈家時,丫鬟伺候的盡心盡力,衣服都是要洗乾淨用薰香燻過才穿的,乍一換了味道,怕是不習慣罷?時至今日,不知二姐可曾後悔過?若你沒有做那些惡事,今天就該在韋家做著你的二少夫人,享著清福了。”
連日來的辛苦和委屈,沈妤幾句嘲諷的話,就激起了沈嫻的怒火。她不再偽裝,拿下頭上和臉上的麻布,冷笑道:“沈妤,你果真還是不願放過我。”
沈妤一身淺紫色衣衫,袖口的金線似乎有金光流動,再加上她面若芙蓉,肌膚如玉,與之俱來的矜貴之氣,和狼狽骯髒的沈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眉眼含著動人的笑:“二姐也從沒打算放過我呀,你難道不是想著先逃過這一劫,等有機會再殺了我嗎?”
沈嫻憤恨的咬著唇,唇角溢位一絲鮮血:“你想怎麼樣?”
沈妤眉眼揚起,笑意越發深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自然要帶你去個好地方了。”
沈嫻面容猙獰:“好不容易找到我?我看,是你一早就派人盯著我,讓我吃盡苦頭才來尋我罷?”
“二姐果然聰慧。”
沈嫻冷笑連連:“比起你,我自愧弗如,沒想到,我還是栽到了你的手上。你殺了我罷。”
沈妤眼睫微垂,看著她道:“再怎麼說,我們也是姐妹一場,我怎麼忍心殺你呢?”
沈嫻冷聲道:“你想做什麼?”
沈妤笑了笑,揮揮手:“蘇葉。”
蘇葉頷首,一掌將沈嫻打暈,然後提了起來。
…
蘇葉將她丟在地上,大口大口的穿喘著氣:“她身上太臭了,真是憋死我了。”
紫菀拿出水袋,交給蘇葉,蘇葉扭開塞子,全部倒在了沈嫻的臉上。
沈嫻一個激靈,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她揉了揉發痛的後頸,坐起身,然後看到了眼前的人。
是沈妤。
她往後縮去,厲聲道:“沈妤,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沈妤打量著周圍,輕輕嘆息道:“二姐如今是被通緝的要犯,稍不留神就會被捉拿回去,我自然要為你找一個藏身之所了。二姐,你看看,你可還滿意你的新住處?”
沈嫻這才看清了她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個很嚴密又很破舊的房間,牆很厚實,可是裡面的牆壁紅漆剝落。屋裡很黑,裡面只有一張睡覺的矮榻和一張香案,榻上是一床溼漉漉的褥子和被子,地上全部是爛掉的草蓆,仔細一聽,還有耗子吱吱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