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後略事整頓便去沈府,拜見嫡母和生母。
自從沈清猗嫁入蕭氏並得梁國公看重後,一向不干預後院事的沈綸私下告誡了妻子,陸夫人便不敢在明面上打壓、苛刻皇甫氏。之後陸氏家主陸識降爵貶職,陸夫人在府中也收斂了往常的氣焰,沈綸又和妻子一番長談,指明沈清猗在道門對沈家的利害關係,希望她寬待皇甫氏。不論陸夫人心中多麼嫉妒,但知輕重懂進退,否則只憑出身家世和她的容貌才華,也不會得到沈綸的愛意和敬重,此後對皇甫氏雖然還是沒有好顏色,但暗地的打壓也停止了,只要皇甫氏不出現在她眼前,眼不見就心不煩。此番沈清猗和陸夫人相見,雖然雙方禮數上都挑不出毛病全,但終究是相見兩不歡,寥寥說了幾句,沈清猗便告禮退出,去蘭芷院拜見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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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外院的僕婢遠遠看見青色的道袍,立即轉身飛快的進去通報:“稟郡君,十七娘子,不,至元道師回來了。”
不是每個火居道士都能稱為道師,這是一種地位等級,所以家中哪位郎君娘子成了道師,僕人們也必定會尊稱為道師。
沈清猗遠遠就望見蘭芷院外一圃蘭草,就和她熟悉吳興沈府的蘭芷院一樣,種著許多蘭草,無論春夏秋冬,靜靜幽香。就像母親,開在深山裡,也是從容安靜的。
她的步伐不由變得急切。
進入院中,蘭草芬芳,清靜雅緻,和她記憶中的一樣,沒有絲毫改變,不同的只是換了地方,無論吳興、揚州還是長安,母親住的地方永遠都會讓人感到溫馨,寧靜。沈清猗覺得母親就是深谷中的幽蘭,倘若未遇上父親,也可自在的開在山谷中,可情之一字,折去了多少人。她曾經計劃接出母親,何必做小婦受氣,母親總是微微笑著,說這樣就好。那時她不明白,這樣怎會好呢?……當她愛上蕭琰,深受情之痛苦,愛而不能言的隱忍和愛而不得的輾轉折磨,刻入心魂的相思,這才明白,母親說的這樣就好——因為能伴在父親身邊,和他白首偕老,與深愛卻不能相守相比,這樣就好。母親所求的,也就是相守了。
雖然明白了,沈清猗卻不贊同母親的選擇,蕭琰若是父親這般多情,她決然不會愛上她;可這是母親的情,是母親的幸福,她不能用自己的想法為母親做決定,那是她自己的快意,又何嘗是母親所願呢?她只能尊重母親的選擇,唯能盡心的,就是讓母親在沈府過得更好,活得更長。
皇甫郡君立在內門的廊下接女兒,眼中隱有淚花。
四年前,她就是沈府的郡君了——這是女兒為她請封的誥命。
因為沈清猗在霍亂瘟疫中立的功勞,被朝廷封贈為從四品散官,按制七品以上官員都可以為母親請封誥命,但按孝道庶子女必先請封嫡母,只有嫡母已經有誥命並且品級在請封品級之上,請封的誥命才會落在生母頭上,而陸夫人已經是從一品的國公夫人,當然不需要沈清猗的“孝敬”,皇甫氏便從八品的室人直接封贈了從四品的郡君,成了沈府中國公夫人以下的最高品級,諸媵妾見到她都要行禮。皇甫蘭雖然不在意這個,但能讓她的日子過得更清靜安閒,自然知道這是女兒的心意。
母女倆緊緊擁抱。
“阿孃!”
“您這些年可好?”
沈清猗已經好幾年沒見過母親,只能遣人時時送養生藥丸回來,又在母親身邊安排了人時時稟報,聽說身體康健這才安心,抬眼見母親髮色烏黑,眉眼仍亮,四五年未見也沒多出白髮皺紋,心中歡慰,清冷的臉龐上露出歡容,扶著母親臂膀前行,流露出人前罕見的溫柔。
“我很好。”皇甫郡君笑著說道,進了讌息室,拉著女兒手挨坐在榻上,溫溫而言,“有你給我做臉,沒人敢給我受氣——”掌心觸到女兒左手的約指,眼神一愣,話音也頓了,垂眼盯去,一怔,手都有些哆嗦了,抬頭又驚又喜的,“文茵……這是?”
沈清猗左手握住了母親,無名指上的約指光澤流轉,隱隱可看出並蒂蓮,溫柔的語聲說道:“阿孃,我有了約定一生的人。”
皇甫郡君的神情又喜又怔,片晌,抬頭向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會意,立即帶著侍女們都退下,拉上欞格門,自個在門前守著。
皇甫郡君輕輕拍了拍女兒的左手,有些緊張的低聲問:“他是誰啊?生得俊不俊?溫不溫柔?體不體貼?是不是用情專一?多情的可不能要。太冰冷的、孤傲的、意趣不相投的也不行。”她女兒已經夠清冷了,再來個冷淡的,這日子可不越過越冷?皇甫郡君瞬間覺得要操很多心。
沈清猗殷殷笑著,一一回答說:
“嗯,很俊,她生得俊極了,同輩中再沒比她更俊的。”皇甫郡君一喜又一憂,容貌當然要好,才能配得上女兒,但太俊了,豈不是招惹桃花也多?“她品性純正,心胸寬廣,待人真誠坦蕩,溫柔周全,再沒人比她更體貼的了。”皇甫郡君心裡點頭,卻又發愁,這般溫柔,豈不是待人人都好?那可就不好了。“她心如匪石,用情專一,雖然有很多花花草草誘惑,也沒有動心。”皇甫郡君眼眉帶笑,這樣的才好。沈清猗的眼裡都流淌出笑意來,“阿孃,她很好。您見了,一定會喜歡。”
“好,好。”皇甫郡君放了一半心,女兒絕頂聰明又這麼能幹,找個郎君能不能幹是其次,關鍵是要專情,溫柔、體貼,不能是掐尖要強的,還要意趣相投合女兒的意……皇甫郡君暗道了聲無量天尊,盼了多久,終於有了這麼個人。
皇甫郡君悄悄的問:“他是誰啊?”
沈清猗微微一笑,柔聲道:“阿孃,我帶她來看您,您就知道了。”倘讓母親知道她約定一生的人是蕭世子的妹妹,只怕立時就要不安焦慮了。等一切落定了,再告訴母親吧。
她像小時候一樣,用額頭貼著母親的臉,調皮的說:“阿孃要容我保密嘛。她在做重要的事,現在不能回來。等她回來了,我再帶她來見您。”
皇甫郡君知道女兒做事都有道理,不說必有她的考量,便笑著不再追問,說道:“好。我等你帶他來。”
心裡更加期盼起來。
讓女兒這般喜歡的,是什麼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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