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從銀杏樹葉的縫隙裡透過來,照在風雨殿的窗子上。
一樹金黃的葉中隱隱藏著些清脆的鳥鳴。
窗前可見屋內景象。
洛笙靜靜躺著,呼吸已經平穩可察。
尹藥子幫她褪下了髒兮兮的外衣,一張臉也重新擦得白淨。
亂羽此刻坐在床邊,才被濃煙燻得灰頭土臉,力氣也沒完全恢復,卻又不肯輕易離開。
“服過解藥已無大礙,本是想多扎幾針醒神開竅的,但探她脈象……這幾日該是思慮過多,睡一覺也好。過半個時辰也能醒了。”尹藥子將浸了水的帕子遞給他擦臉,這才發覺他衣袖上的血跡,“齊少俠可要先回去歇著?”
“不妨事。”亂羽只看著洛笙,手裡接過那帕子在臉上胡亂抹一把,倒是仔仔細細把手擦乾淨了。
他婉拒態度明確,尹藥子也不好堅持,只收了針包藥箱作揖告辭:“眼下笙姑娘已無大礙,在下另有職在身,便先離開了。”
亂羽聞言終於抬頭看她一眼:“多謝。”
尹藥子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才接上一句:“無妨。”
雖未得機會探一探脈象,可她分明覺得這位齊少俠的境況更糟一些。
所幸只是虛弱幾分,小傷而已,尹藥子低了低頭,輕步離開由他去。
在風雨殿門口,她遇上了來接她的範初冬。
“葉少主不是讓你查這大火的真相嗎?”尹藥子小跑著過去牽他的手,“怎麼還過來等我?”
“又不只我範雋疑一人會查案,南安桃花莊那位也不是俗人。第五輪考核尚有兩日,我可沒有能耐可以兩頭兼顧。”範初冬輕輕一嘆,“今日這事可大可小,要看葉少主如何打算——不過我倒覺得,既是同笙姑娘有關,他當不會輕饒。”
尹藥子默然,又仰臉看他,像是分享什麼新鮮事道:“傳聞齊少俠雖面上瀟灑,裡子卻是孤傲得很,任誰也輕易親近不得。我本以為此番他是難得熱心了一回,卻原來竟也不是。”
範初冬配合著應了句:“怎麼?”
“他方才同我道謝。”尹藥子想了想覺得不夠準確,又補上一句,“他方才——替笙姑娘同我道謝。”
範初冬聽了這話,眉毛一挑來了興趣:“安管事該是剛解了禁吧?她不許旁人覬覦齊少俠這麼些年……不知若知曉了此事會作何感想。”
“你倒是會幸災樂禍的。”尹藥子無奈搖了搖頭,輕聲一嘆,“從前只隔著輕紗遠遠見過,今日沒有那層輕紗,我卻覺著洛舒顏也不過一個小姑娘家,這麼些年在風雨殿……著實孤獨了些……”
範初冬見她鬱悶,漂亮的桃花眼彎彎,提議道:“既如此,若是哪日得了機會——去和她交個朋友?”
尹藥子早有此意,得了支援終於仰起臉來朝他笑:“過兩日第五輪考核結束,你也能歇一陣子——這回想接哪裡的案子?”
範初冬思索一番,像是才想起什麼,有些出神道:“半年前我曾接過一封委託函,只是到了近日才得一個窺探真相的機緣——去查那樁舊案吧!”
去查那樁洛城不能公之於眾的舊案。
兩人往前山的方向走,身後一座殿宇安靜佇立,院裡銀杏一片金黃,偶爾飄落隨風起舞。
亂羽近來思索著死亡谷中許燚說的那些話也沒得什麼安生,又在流蔬閣大火中耗費了不少氣力,這時候本該回去歇著的。
可他實在不能放心。
眼下見洛笙臉色漸漸好轉,他終於敵不過倦意,一手支著腦袋打起瞌睡來。
日晷的影子緩緩移動,指向午時五刻時,洛笙緩緩睜開了眼。
她第一眼看見屋裡熟悉的佈局,第二眼看見一旁將就著午睡的亂羽,第三眼注意到兩人相握的手。
洛笙輕輕翻了個身,支著胳膊湊近了些,看清他尚存狼狽的面容,以及袖口處染上的血跡。
她眉間一蹙。
受傷了?
亂羽像是察覺到有人靠近,一睜眼看見他的仙子近在咫尺。
洛笙只著裡衣,長髮披散從肩頭滑落,難得一幅人間姑娘才有的閨閣樣子。
亂羽一時有些愣神,抬手摸了摸鼻子才清醒一些:“姑娘醒了……有什麼想吃的嗎?”
他只覺若是能將人娶回家去就好了,也不知自己問了什麼,耳尖泛紅,眼神也飄忽著。
洛笙閉眼一笑,知他不自在卻不能肯定緣由,也沒拆穿他:“我想吃秋分那日山下的湯圓。”
“我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