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昏暗的夜色更吸引人的,是皎潔的月光;比皎潔的月光更吸引人的,是蘭若寺的燈光。
蘭若寺三個大字是正楷書成,寧採臣能辨識出來是王羲之的筆體,而且模仿的很像,大抵是從千字文里扣出來刻上的。
透過門廊,能看到裡邊隱隱的燈光,蘭若寺的老尼姑雖然不出去化緣,但主動來供奉香火燈油的善男信女可不少,大雄寶殿裡的佛前長明燈就有五六架。
比蘭若寺的燈光更吸引人的,是院裡一顆巨大的樹,廕庇整個院落,從伸出牆壁的枝丫裡,依稀能看到通紅的許願籤。
“這蘭若寺應當延請個園丁來,看這樹長的,無法無天了。”寧採臣回頭對他五個同行的人說了個笑話,卻發現沒一個人應和他。
老饕的兩個孫子,孫伯元、孫仲亨擰著眉瞪著眼,身後摸出了弓箭。弓箭手們大多耳聰目明,似這等家學淵源的弓手更是如此,有專門的訓練方法。
在射箭之前,他們要感知風的流動、空氣的溫度溼度,計算到坐騎的搖晃和對手的跑動。再上一層,登峰造極的弓手,甚至能體悟到大地的轉動,衛星的引力。
這兩個小夥子雖然沒有那等感知力,但是敏銳的第六感讓他們察覺到了不對勁。
燕赤霞的黑臉上看不出端倪,但他把馬停了下來,把手伸進了袖子裡,那是他三十年煉出來的的一把飛劍,銀白色,只有三寸長,是用盩厔縣裡鐵礦之精煉化而成,輔以純陽功法,煉入蛟蟒之靈,威力極強。
他是察覺到了陰氣。曾在邊關任職,又學了一身道術的他,能感受到這股陰氣的不同尋常。這股陰氣凝而不散,聚成漩渦,吸引魂魄,這是鬼窩子裡才可能有的情況。
王旦也做出了應對,他沒有弓手的感知力,也沒有燕赤霞的道行,但他會察言觀色,知道事有蹊蹺,便把鞍轡停了,等著同行幾人的決斷。
“這個蘭若寺,有古怪,”燕赤霞沉聲說,“你們先等一等,我進去看看。”
說罷,就要下馬,前去探路。
馬德音一見燕赤霞這樣古道熱腸,敢於任事,就定了計劃,“無需如此,我等書生養浩然正氣在身,我等幾人同去探探。”
“仲亨,”馬德音回頭一招手,“你去婺州府,找王知州,讓他調一個指揮的步兵來,帶著火油、乾柴等引火之物。”
“伯元,你把這幾匹馬安頓好,而後在外邊接引我們。”馬德音一邊安排,一邊摸出一袋東西來,“你把箭上抹了硃砂,見到人跑出來就射——哪怕是我們幾個。”
“是怕有鬼類變化迷惑我?”孫伯元多問了一句。
“沒錯,我四人進去後,你單人在外,怕你出什麼問題。”
“那若是你們真出來了呢?”
“除了我,剩下三個人都不會在這一夜出來,明天白天也就不怕那些鬼類變化了。”
老饕的兩個孫子依言去了,剩下四人下了馬,徑直往蘭若寺走去。
“子明,你看看這篇詩,”馬德音把正氣歌遞給王旦,“能領悟多少,看你的資質了。”
“馬兄,這蘭若寺到底是何物作祟?”王旦面對妖穴鬼窟倒是不懼,臉色如常,但還是想知道里邊更多的訊息。
馬德音指了指前方,那棵覆蓋整個蘭若寺的巨樹,而後大聲喊到:“寺中可有人在,吾等來投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