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雖然因為李淵對於程知節態度不好而一度氣氛有點尷尬,但到了飯桌上,這程知節的交際能力就顯現出來了。
程知節最厲害的地方,除了是一股“混不吝”的做派讓人又愛又恨。還有一個緣由,那就是這廝若是真心想討好巴結誰,那分明就是屬狗的:能把你舔的明明白白。
李淵原本對於和程知節同桌吃飯有些嫌棄,但是老程這廝倒是相當的熱情,一度讓李淵都覺得是不是對這廝刻薄了些。
秦瓊看在眼裡,顯然和程知節認識多年,很明白他的手段。
飯桌上倒是沒有了第一日時的拘謹,羅逸難得殺了頭羊,做了頓全羊宴,那自然是讓大傢伙都饞的不行。
而羅逸知道李淵的這個病不能吃過多的羊肉,也是有備上其他的菜。
程知節來到這裡雖然沒吃到最喜歡吃的火鍋,但是對於羅逸的“炒菜”工藝那也是讚不絕口。
“羅逸,你這裡做羊肉的方法若是在長安開店,那肯定是客似雲來。”
程知節此時吃了一口羊肉,這臉上倒是顯得滿臉的幸福。
羅逸對於大唐人喜歡吃羊肉這點還是有所瞭解的。
可以說,如果大唐長安城上空飄著一種香味,肯定是烤羊肉的味道!事實就是唐朝人確實愛吃羊肉,會吃羊肉,簡直離不得羊肉。
根據《唐六典》記載,親王以下的二品大官,朝廷每個月供給二十頭羊、六十斤豬肉;三品官每個月朝廷月供十二頭羊,四品五品官每個月供給九頭羊。
朝廷供給重要官員的膳食,基本上沒牛肉和豬肉什麼事。羅逸知道這唐時的豬肉不是現在的白皮豬,很多人不愛吃,認為吃多生病,杜牧就曾經給某人寫的墓誌銘裡數落豬肉:“能閉血脈、弱筋骨、壯風氣,嗜之者必病風。”
而在《說郛》裡有個故事,唐宗室後裔李載仁懲罰兩個打架的部下,竟然罰他們當場吃豬肉,並且威脅說若是再犯下回罰吃豬肉加酥。豬肉不太被唐代上層人物待見,肯定是真的。
唐朝人倒是待見牛肉,可《唐律》規定:“主自殺牛馬者,徙一年。”
牛要留來耕作,馬留著當腳力,擅自殺掉這兩種動物的百姓要服一年苦役,長安城百姓就是再饞嘴,估計在東市裡也買不著牛肉。
在天高皇帝遠的南方有一道名菜叫“牛頭褒”,帝都長安的吃貨們估計光聽名字,口水就可以流幾車。
《太平廣記》裡就有很多吃牛遭報應的故事,什麼屠夫王雲略殺牛遭反抗,一怒之下刀扎牛眼,結果第二天雙目噴血;某對夫婦貪吃牛肉,一天之內吃掉一二十斤,結果活活脹死了;望蔡縣令因為愛吃牛肉身長賴瘡,整整被痛癢折磨了十年才死掉……這些帶著玄幻色彩的故事,在羅逸看來無非是統治階層為保護農耕編出來的,天下生民務農為本,農民種地離不開牛,所以牛肉不能吃。
但羅逸知道,其實在北魏以前,百姓餐桌上主要肉食是豬肉,魏晉後豬的飼養規模漸漸落後於羊。南北朝匈奴、羯、氐、羌、鮮卑等少數民族紛紛向中原大量遷徙,少數民族政權還定鼎中原,勢必會帶來飲食習慣的改變。
唐朝跟北周、隋兩個朝代頗為淵源,而這三個朝代的根子是“武川勳貴,混血家族”。
李唐的皇帝母系裡有胡族血統,傳承南北朝開始的飲食習慣,大唐主打吃羊一點也不奇怪。
而事實上隋朝開始也是開始風靡羊肉了,楊家和李家一樣是北周宇文泰親封的八柱國世家,都是從武川六鎮起家的,飲食習慣“改朝不換代”。
那麼說起母系血統,就不得不提李淵了,現在飯桌上的唐高祖李淵,他的母親獨孤氏是北周柱國獨孤信之女。
而李二的母親竇氏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外甥女、而長孫皇后自不必多說,她是北周右驍衛將軍長孫晟之女,李家自稱“隴西李氏”,但數代其實是跟鮮卑女通婚。
但羅逸還是想說一句,拿這點黑李唐卻是有毛病的。畢竟先不說古代是看“父系”血統的,就說這看大唐你別看統治階級。整個大唐的整體那是唐人,唐人在後世都有影響力,這是羅逸認為應該值得驕傲的。
而且就是這般的李唐,也是各個朝代裡打擊周邊遊牧民族比較狠的一個,至少李唐最喜歡做的就是滅個國玩玩。
這裡說回羊肉,所謂上行必有下效,羊肉這種大唐國民飲食,留下的可不只是烤羊肉串的傳奇。大唐子民和王宮貴族吃起羊來其實在羅逸看來花樣還挺多。
而現在羅逸桌子上的羊肉做法,分明就是後世流傳下來的罷了。
有人統計了《太平廣記》中有關唐代肉類的105處記載,其中跟唐代羊和羊肉有關的有47處,這47處中有19處和老百姓有關。
在整個《太平廣記》裡有關唐代百姓日常生活消費記述裡,有關直接消費情況吃羊肉、屠羊、禮事的記述佔到了接近百分之六十。
當然,古代的肉類消費百姓估計佔比不會是大頭,真正有能力消費羊肉的是皇室、王公貴族、富商鄉紳等。直接的羊肉消費資料沒有,從幾個側面可窺見唐朝羊肉消費全貌: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根據《太平廣記》記載,顯慶年間于闐王來朝,一個叫元封則的人為光祿寺太官掌膳,剩下的作為食材的羊就有“數十百口”,這些羊被命令送到僧寺養著,但是被元封則悄悄令人宰殺了賣掉。單單招待一個于闐王就能剩下這麼多羊,若以此量作為標準,唐朝政府每年光接待外藩這一項羊肉耗費所費不菲。
唐代百官參朝是個苦差事,朝廷為了以示撫慰設廊下食,招待朝官一頓午飯。唐朝政府每日供三隻羊給五品以上官員,工作餐主要吃羊。除此之外,每次朝廷宴饗、國子監釋典、帝王巡行隨從官員等都供給膳食,並且也是羊肉為主要肉食。
根據《新唐書》記載,唐昭義節鎮節度使李抱真就是一個吃羊達人,他的私廚“月費米六千石,羊千首,酒數十解”。一個藩鎮節度使月食羊千隻,平均每日三十多頭,這當然不是他自己一個人吃掉了,這則史料從側面反應了,羊肉這種國民肉食,在唐朝是有多受歡迎。
當然,這些史料是零星的,先不說羅逸現在就身在唐朝,就說唐朝人對羊肉的熱愛是不容置疑的。能夠支撐起從朝廷到民間的龐大羊肉消費,得益於唐朝畜牧業的發達。
而唐代的羊養殖,分官牧和私牧。根據《唐六典》的記載,官牧是由太僕寺的典廄署負責,羊、馬、牛一起搭在一起養:
“凡象日給臭六圍,馬、駝、牛各一圍,羊十一共一圍。每圍以三尺為限。……羊粟寂各升有四合,鹽六勺。”
十一頭羊住在一圍羊圈,每圍三尺為限,飼料也是有定數的,官牧的標準化養殖保證了羊肉消費的基數。唐代的牧區之大,可以想象,羅逸甚至想在有一天去看看這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