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手,似乎確實無法再去擁抱她了。
衛青望著腳下光著身子的匈奴管事的屍體,他骯髒的血液浸了一身,渙散的眼珠依舊猙獰地目視著他。
他舉目四望,只見哀鴻遍野、血肉橫飛的戰場,四處都瀰漫著血液的腥甜,迴響著茹毛飲血的野獸們最後的哀嚎。
他像是親手搗毀了險惡狼窟,可卻從有深淵之口中尋回了自己早已被鯨吞蠶食的殘破的記憶。
這些年你都被困在在這裡嗎?
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你又是如何度過的。
你都經歷了什麼?
想到這兒,他只覺得像是誰拿著悶棍,狠狠錘在他的心口,握著劍柄的手指不由收緊,清秀的骨節“咔啦”作響。
我以為我來得夠早……
其實,我已經遲到。
身後“篤篤”馬蹄漸近,衛青微微垂眸,卻沒有轉身。
蘇建迅捷地跳下馬背來,朝著衛青拜手道:“將軍,咱們的人已經控制了這裡。兄弟們現已在清理戰場,這龍城屯兵進千人,均已被斬於馬下。咱們的人有些受了輕傷,但都不礙事。將軍果然料事如神,這場仗咱們打得漂亮,將士們都說,還以為胡虜真的有什麼三頭六臂,可見我們漢軍來了卻也不過是連褲子都來不及提掉頭就跑的窩囊廢,實在是痛快!”
衛青還沒有回應,蘇建便等不及繼續興高采烈地說道:“還有,龍城果真是屯放了大量了物資,我們還找到了不少他們運送貨物的馬車,兄弟們已然開始裝載貨物了。”
衛青輕輕點了點頭:“嗯,帶不走的便一把火都燒了,別給他們留下了。”
“是。”蘇建叩手道。
衛青沉默了少許,抬頭望向不遠處的馬廄,忽然像想到了什麼,突然快步向其走去。
蘇建見狀正要跟上,未走幾步卻不料被腳下的屍首絆了一下。
他低頭望去,被一箭貫穿了顳顬的匈奴管事仍死不瞑目地睜大著雙眼,可那眸中的光早已渙散殆盡。
這箭射得穩準是一回事,射的狠是另一回事。
雖然聽說過百步穿楊,這要在百步之外一箭射穿人的頭顱,又怎能尋常之刃能辦到的事情。
“這到底是什麼功夫。”蘇建一眼便知道這是衛青的傑作,不由暗歎一聲。
方才趁著清晨薄霧,從山丘之上衝擊向匈奴人營房時,他一直伴在衛青的身邊。
他於奔襲之中穩穩地搭弓瞄準,屏息須臾,手指輕輕送弦,一箭便射穿了匈奴千長的頭顱。
以前只聽說飛將軍李廣的騎射卓絕,那也是在無數次生死戰場之中歷練出來的。
可身邊這位衛將軍不過弱冠之年,從不顯山露水。
這一路相伴,他的才幹,蘇建皆看在眼裡。
衛青猛然推開柵欄,在馬匹之中穿梭,匆忙地一匹匹地審視過去,直到望到了馬廄的盡頭,那匹高大的黑馬,陰沉深邃的目光終於緩緩透出光來。
他上前去一把牽住那黑馬的韁繩,抬手輕撫它的鬃毛。
黑馬輕哼一聲,鼻息湊過來在他的耳邊,彷彿仔細嗅著他的氣味。
“終究還是你,青鸞……”他輕吟一聲,像是囈語一般,沒有繼續下去。
終究是你。
載著她,走過了那麼多山水,跨越了那麼久的歲月。
這些年,仍都是你,替我陪在她的身邊。
身後柵欄輕動,衛青卻沒有回頭,只是撫摸著眼前的青鸞,眼眶微微泛紅。
“找幾個人負責,把這些馬匹也都帶回去。”他頓了片刻,又輕吟一聲:“這匹馬跟我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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