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琛醒來時, 視線所及的是顧時歡烏黑的頭頂墨髮。
她應該是累極了, 因此趴在床沿上睡著了。
沈雲琛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儘量輕地從錦被裡抽.身, 下了床。
他知道自己體內瘟毒未除, 怕自己傳染於她, 又不忍她睡得這麼難受, 便走出房間,找來一個廚房做粗活的嬸孃將顧時歡揹回自己房間睡了。
她也真是睡得沉了,竟被人揹著走也沒有醒來。
之後, 沈雲琛讓人請來了大夫,細問情況。
大夫說,本來他體內的瘟毒已經去了七七八八, 不知何故突然又加重了, 也許是因他這幾天又接觸了不少染了瘟疫的百姓所致。
沈雲琛淡淡地“嗯”了一聲,他這些天到處往外跑, 安撫受災的百姓, 處理災後的事宜, 肯定會接觸到一些染病的百姓。雖然他已經很注意不要傳染給別人, 但是沒成想又讓別人再度傳染了。
看來對瘟疫確實不能掉以輕心。
他心神一動, 忙問:“嬌……我的那個僕從有沒有事?”
“沒有沒有。”大夫知道沈雲琛看重那人, 連忙搖頭,“其實這瘟疫也跟每人的體質有關,有些人容易受外界傳染, 有些人卻不然。”
沈雲琛略放下心:“我睡了多久?”
大夫道:“您睡了整整一天兩夜。不過老夫給您開了藥方, 昏迷的時候也給您灌了湯藥,施了針灸之術,老夫瞧著殿下的神色,應是比之前好了。請殿下不必太過擔心。”
“有勞大夫了。”沈雲琛點點頭,“你先回去休息吧,重賞。”
大夫應了一聲,準備退下去,走了兩步,復又轉過身來:“六皇子殿下,恕老夫多言兩句。以殿下的強壯體質,瘟毒是毒不倒殿下的,殿下應是能很快恢復的。之所以拖了這麼久,一則是因為殿下四處走訪災民,又被傳染所致,二則也有殿下奔波勞累、風吹日曬的緣故,以您這麼受累的程度,正常人都吃不消,何況您還病著。請殿下保重身體吧。”
沈雲琛神色微變,淡漠的臉上漸漸浮出幾絲動容:“多謝大夫告誡,我將謹記於心。”
大夫料他也沒聽進去,心裡嘆息一聲,終是告退了。
沈雲琛目送大夫離開,馬上又投入了正事當中。
李大夫是處州的本地人,是一個真正懸壺濟世的仁醫。
當初處州澇災,他本可以離開的,卻固執地守在城裡,給處州州城的免費百姓看病,之後處州發了瘟疫,他更是主動留了下來,為百姓開防瘟方子,自己貼錢買藥。後來沈雲琛染了瘟毒,秘密派人找大夫醫治,也是他不畏傳染的危險前來施診。
沈雲琛這才發現了這位民間的仁醫,便將他暫且收入朝廷隊伍,請他施診開方,由朝廷的隊伍出錢將防瘟藥分發下去,讓百姓服用。因他的方子的確效果好,所以瘟疫還是得到了一些控制,否則當下的情況只會更嚴重。
沈雲琛知道李大夫方才所說的話全是一番好心,但是他不能停下,不能休息,處理好處州的疫情是他的職責,更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
他一邊處理手頭上積壓的事務,一邊派人請來了幾個得力下屬瞭解情況。
知道這兩天他們承擔著各自的責任,有條不紊地處理各處報上來的疫情,穩住了處州後,沈雲琛讚賞地點點頭,從醒來之後一直懸著的心,總算徹底放下。
一直忙到吃晚膳的時候,沈雲琛還待在書房裡,顧時歡匆匆忙忙地闖了進來。
見他好端端地坐在那裡,心裡安穩了不少,卻也不由得委屈:“醒來了也不叫我……”
沈雲琛眉梢含笑:“你多睡睡吧,別沒日沒夜地照顧我,倒把自己的身子弄壞了。”
顧時歡鼓了顧臉頰,懶得再跟他爭論這個問題,反正兩人的觀點永遠得不到統一,她只道:“大夫說了,你身上的瘟毒是可以去掉的,但是你要多休息。”
沈雲琛略停了停手中的事情,抬眼看她,如蠱惑一般說道:“別擔心,我說過的,你活多久,我就能活多久。”
他昏迷前說的話一點一點地響起在顧時歡的腦子裡,她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心裡的不安慢慢地消失了。
她從來只要一句承諾,就可以安心。
之後的日子裡,沈雲琛還是因處州忙碌著,顧時歡則因沈雲琛忙碌著。忙碌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中秋節之後——
沈雲琛兌現了承諾,在這段時間內恢復了往日的康建。處州的疫情也得到了控制,從災後的疫病叢生開始瞭如今的重建家園。
沈雲琛在處州的使命已經完成,被沈順和一道聖旨召回了京城。
走的那日,處州的百姓自發前來送行,顧時歡跟在沈雲琛身側,也喜滋滋地覺得與有榮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