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記得上次太靜寺之事, 顧時初害得顧時歡差點失去性命, 現如今臉上還留著疤, 顧時歡心裡應當是有氣的, 這會兒利用秋獵, 想將這口氣討回來呢。
她作為皇祖母, 也不該偏袒任何一方。
既如此, 便讓她討去吧,至於討不討得回來,就看各自的能力了。
在太后的目光下, 顧時初白著臉,擠出一個笑來:“既然喜喜親自下了戰帖,我自然……自然應下。”
太后壽宴其樂融融的氛圍才剛剛過去, 第二天便發生了一件震驚朝堂的大事——
沈順和在朝堂上當眾將太子沈知遠狠狠批了一頓, 責令他回府面壁思過,不許踏出太子府一步。
至於緣由, 竟是一樁宜州貪墨案。
這麼重大的事情, 還未下朝就已經傳得滿天飛了。
顧時歡聽得“宜州”二字, 便登時想到了沈雲琛。他那次去給自己找雪肌丸, 正是借沈順和將他派出宜州之機, 那麼, 難不成這貪墨案,竟是沈雲琛經辦的?
小道訊息聽了滿耳朵,終究不知道內情如何, 顧時歡懷揣著巨大的好奇, 眼巴巴地等著沈雲琛歸來。
待前院一傳來沈雲琛回府的訊息,顧時歡馬上就趕去迎接,那心急火燎的勁兒,看得沈雲琛一陣失笑。
顧時歡:“……笑什麼?”
沈雲琛走過來,攜了她的手,與她一起往小院子走去。
顧時歡等著他給自己講故事,走起路來,恨不得兩步併成一步走,沈雲琛卻悠悠然然的,她拉不動他,最後還是隻好放慢腳步,與他並肩走。
到了後院,兩人坐在矮榻上,沈雲琛又叫秋霜沏茶。
顧時歡有滿肚子話要問,但也只好暫且按下,待茶沏好了,眾人都退下了,四周寂靜無聲了,她才急不可待地問道:“今天是怎麼回事?聽說父皇當眾責罵太子了?”
沈雲琛給兩人的茶杯裡滿上燙水,蓋上茶蓋:“訊息傳得倒快。”
“可不是麼,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你們還沒下朝,皇牆之外便聽到風聲了。”顧時歡說罷,又急急地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她知道,太子一向將沈雲琛當成首要大敵,沈雲琛在此種局勢下,便是沒有奪嫡之心,也得踏上奪嫡之路。這想法沈雲琛一早就不曾瞞過她,早同她說過。
從那時起,她就知道有朝一日肯定會捲入權力的爭端,不過小日子過得□□生了,她總會忘記這一點。
如今,沈順和突然在朝堂上斥罵太子,像是往她心頭上敲了一記鍾,令她突然想起了這回事,而且宜州貪墨案……如果真是沈雲琛經手的,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沈順和信任看重沈雲琛,已經多過了沈知遠?
顧時歡亂七八糟地猜測了一番,最終得出了這個結論。這麼想著,嘴角便往上勾起了。她對這些朝堂爭鬥沒有興趣,也不在乎誰人稱王,但是……若是她的夫君想,她自然是希望他心想事成的。
沈雲琛看著她放空的眼神和彎起的嘴角,便知道她肯定多想了,當下伸出手去,往她眼前晃了晃,而後捏了捏她的鼻尖,最後往她右臉上撫了撫,摸得自個兒的手指都沾上了她肌膚的細膩。
顧時歡回過神來,便見沈雲琛略帶無奈的笑:“不是什麼大事。”
他細細跟她解釋起來:“前些日子,宜州出了一樁當地官員偷扣軍餉之事,父皇派我前去調查。宜州戰亂少,比起其他邊疆之地尚屬太平,而那些當地官員狼狽為奸,互相包庇,每次又做得非常仔細,每一次都只私自扣下一小許,分批次偷扣,因此竟遲遲沒人察覺,直到幾個月前才初露端倪。因我對邊疆熟悉,父皇才令我去處理此事。這本不算什麼大事,沒想到在處理過程中,我發現當地的那些官員乾的不僅是偷扣軍餉之事,他們還仗著天高皇帝遠,搜刮民脂民膏,肆意殘害百姓,無惡不作……宜州簡直是個藏汙納垢的鼠狼窩。”
顧時歡聽得入神:“然後呢?”
有這樣一群父母官,當地的百姓過得一定很辛苦吧?
沈雲琛輕笑了一聲:“然後?然後我發現,宜州太守是沈知遠的林氏良娣的父親——或許正是仗著背靠太子,宜州太守才敢這麼囂張。”
估摸著茶應當沏好了,沈雲琛揭開蓋子,一陣茶水的清香便嫋嫋地飄蕩開來。
他遞了一杯至顧時歡身前:“先別喝,小心燙。”
顧時歡:“……放心,我一點也不想喝,我就想知道,然後呢?”
“然後我就將這件事上報給父皇,讓父皇處理了。”沈雲琛悠悠道,“我自小便被趕去了邊疆,父皇與他的關係自是更為親厚,也自是疼愛他遠勝於我,我沒必要去蹚渾水,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被反咬一口,將自己蹚進去。因此我沒有深入下去,只在觸及皮毛的時候,便將宜州貪墨案轉交於父皇,任由他來處置。我說的他或許會存疑,那便讓他信任的人親口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