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兩個姑娘, 一個穿著暗紋蝴蝶點綴印花長繡裙, 頭髮挽成京城閨秀最喜歡的斜墮鬢, 上頭插了一根金步搖, 臉蛋尖尖而膚色白皙, 另一個則穿了靛青色繡金滾邊長裙, 頭髮則挽成一個簡簡單單的流蘇鬢, 鵝蛋臉上透著淺淺的紅潤。
前一個姑娘名喚寧成月,是當朝廷尉正府上的嫡女。後一個姑娘名喚姜如嫿,父親則是當朝大鴻臚。
這兩人與顧時歡年紀相仿, 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手帕交,算起來已有十多年的交情了。
因此顧時歡也未梳洗,只是在秋霜的攙扶下從床頭坐起來。
“你們倆總算來瞧我了!”顧時歡面上的笑意雖掩不住, 嘴裡卻哼哼著。
寧成月和姜如嫿挽著手快步走至她的床邊, 秋霜已拿來兩張椅子讓她們坐下。
姜如嫿嗔道:“你還是喜歡渾說!”說著又擔憂地看向她腳脖子那處,不過正蓋著被子, 她沒有撩開, 只問:“腳傷得怎麼樣, 可不要緊吧?”
“沒事兒, 好著呢。”顧時歡一手拉著一個, 心裡開心得很。
自從跟沈雲琛成親後, 空餘時間便沒從前多,去這個大臣家那個臣子家也沒從前方便,好不容易抽空去找了她們兩趟, 卻總撲了空, 好在她們還算有良心,知道她傷了也趕忙過來瞧她了。
“不打緊就好。”寧成月環顧了一圈,才道,“哪裡是我們不來見你啊,你現在可是六皇子妃,正經我們見了還要行禮的。要不是聽說你受傷了,我和嫿嫿也鼓不起勇氣來六皇子府拜訪呢。”
顧時歡怔了下,笑:“瞧你說的,跟我這兒龍潭虎穴似的。”
寧成月聽著顧時歡自然而然的主人家語氣,眸子轉了一轉,不知在想什麼。只說:“我和嫿嫿一路走過來,瞧著六皇子府到底跟別處不同,花花草草都比別處有氣勢。”
顧時歡與姜如嫿對視一眼,便知道寧成月老毛病又犯了,連忙道:“亂說。照你這麼說,皇宮的花花草草都能成精了。”
她有些無奈,寧成月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小毛病總改不了。
她們三家,她父親是丞相,位列三公之一,極為位高權重。姜如嫿的父親則是九卿之一的大鴻臚,雖低於顧家,但地位也不輕,何況姜如嫿早早地便與安遠侯定下了婚事,只等今明兩年出嫁了,以後就是侯夫人。而寧成月的父親則前幾年才升了廷尉正,廷尉正是九卿之一的廷尉下邊的副手,從前的官職更比顧家、姜家底了幾截。
就因為這個緣故,寧成月便格外在意這一點,偏生她在家裡是極其嬌寵的,性子又格外高傲,從不低於人前,因此說到這方面,一面又止不住羨慕,一面又生怕別人看低了她去,因此語氣裡總是帶了一點怪味道,還以為別人不曾發現。
其實顧時歡和姜如嫿著實是冤枉,她們從來沒有半點看不起寧成月的意思,不然也不會這麼多年與她交好了。除去她這點小毛病,其他方面寧成月都是極好的,她們三個十分對性子。
說起來,顧時歡反倒羨慕她們。寧成月是家裡唯一的嫡女,她父親除了成親前便納回家的一個姨娘之外,再無其他妾室。家裡只她一個女孩兒,爹孃都疼愛異常。姜如嫿也是嫡女,母親雖是繼室,但是她母親與父親亦是琴瑟和鳴恩愛有加,她在家裡也備受疼愛。
其實說了這麼多,在顧時歡心裡,嫡庶不是重點,重點是她們的母親都還在世,她們的爹孃恩愛有加,她們也備受爹孃疼愛,這就是顧時歡這一輩子都渴求不來的東西。
不過這話她只在小時候跟她們兩個說過,結果被寧成月認為是在炫耀,酸溜溜地刺了回來了。那時候她還跟寧成月鬧了一場絕交,後來寧成月服軟道歉,兩人便又和好了。不過她自此知道了寧成月這方面的心性,再不在她面前提這種話。
看氣氛不對,姜如嫿連忙道:“忘了說正事了。歡歡,你該賀喜成月了,她父親寧大人如今升了官,從廷尉正升為廷尉了!”
“真的嗎?”顧時歡眼睛一亮,連忙握住寧成月的手,發自內心地為她高興,“恭喜恭喜!伯父升了官,你可得好好請我們一頓!”
寧成月不自覺地挺直了背,嘴角掛著笑:“又不是什麼大官,到底比不上……”
“秋霜!”顧時歡適時打斷她,裝作要喝藥的樣子,“秋霜,你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
秋霜應了一聲便往後廚去,出了房門便叫玉盤進去聽候吩咐,囑她要機靈點。
方才將那話題岔開了,也就不再繼續了,姜如嫿又問起顧時歡是怎麼傷的,顧時歡便只好將自己的丟臉事說了出來,惹得兩個人掩嘴直笑。
顧時歡苦著臉:“你們可別笑我了,復位的時候可疼了,沈雲琛沒叫大夫來,自己親自上手,沒知會我一聲,突然就給擰回去了,疼得我呀……”
姜如嫿聽了還是掩嘴笑,寧成月則面色微訝:“六皇子他、他親自給你治腿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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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時歡點點頭:“他會這個,因此就不麻煩大夫了。”
寧成月抿了抿嘴,臉上飄過一抹異色:“六皇子倒是個溫柔的人。”
顧時歡倒沒留意她語氣中的微妙變化,只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嗯嗯,他其實真的……很溫柔。”
寧成月眸光一轉,又問:“你和六皇子兩人住這麼大一座府邸,不覺得寂寞嗎?”
顧時歡覺得她問得古怪,什麼叫她和沈雲琛兩個人,府裡還有那麼多丫鬟小子呢,難道就不是人?不過她也不去爭辯,反笑道:“所以你們要多多來看我呀。”
寧成月緊握住她的手:“那是自然。其實、其實我也捨不得跟你分開。”